这小庙不及人高,庙里供奉了土地爷,庙后种了两颗柳树。木原抓着未英坐到小庙后面柳树阴凉下。
“你心里如何想阿真姐,旁人哪有一个知道的?别说旁人,怕你自己也是不清楚的!”
“我不清楚?我为何不清楚?”未英说道此处一顿,“是什么不是什么,现在还有什么打紧?”
他脸色难看得紧,木原叹口气,捡了片不知道那吹来的大叶子,给他打扇。
“你别拧,就算阿真姐不要你,兄弟们还要你!大家逃命到了这里,就在这里安家了,你看这多好,背靠着山林,对着连片的田地,地里还有条小溪。这庄子这林子这地都是咱们的,兄弟们都说,再没想到,咱们这些刀尖舔血的人,有朝一日还能过上这样安心的日子!你不也想过这样的日子吗?大家都在一起,不好吗?更可况,阿真姐可没说不要你,她当你是自家的兄弟,比我们,都还亲些!”
“兄弟......”未英喃喃,“我给她当什么兄弟?!”
说着,豆大的眼泪掉了下来,少年人平日里的英气荡然无存,像个失去双亲的无助孩子。
“也许我就是个孤独的命,父亲走了,母亲跑了,师父去了,阿真姐也嫁人了......我小的时候,每每看到人家孩子都有父亲抱着玩,我却连父亲的影子都不记得,娘总是带我去村头的一座土丘上等父亲,她说我爹会回来的,只是我们家太穷了,爹爹要去外边赚钱。但是到了后来,娘再也不上土丘等父亲了,只有我站在一土丘的杨树底下等。
后来,闹了蝗灾,吃得喝得都没有了,师父路过村子,娘看着师父穿得好还有干粮,将我往他怀里一塞,便跑了,跑得连影子都没有......师父顶顶好,视我如己出,可一场伤一场病便要了他的命。我和阿采姐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我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能一起一辈子的人,她也答应我,可她失言了,她不要我了,我没人要了!”
未英将头埋在自己臂弯里,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木原想起自己的过往,也不禁摸了眼泪。
这世间,有几个人,一辈子顺风顺水,从未有过心酸?
众生皆苦啊!
木原摸了一把泪,忽的从眼角瞧见,有人走了过来。来人形容瘦削,鬓发皆白,木原恰巧认识。
“杨千户?”木原起身,想问下杨千户这是从金陵办完差,来寻韩烺的么。
话没说,只见杨千户目光一直落在未英身上,未英嚎啕大哭浑然未觉,杨千户却开了口。
“你说的村子,可是杨李村?你说的土丘,可是杨子包?你娘,可是杨李氏秀青?”
未英的哭声一顿,惊诧地转过头来,“你怎么知道?”话音没落,未英神色又是一紧,“你是在锦衣卫追上我,卸了我下巴的人!”
杨千户也是一副又哭又笑的神情,他没回答未英的问话,仰头看向了老天。
“我早该想到,这世间就是如此小!十几岁就能把轻功练得初成的人,肯定是我杨家人,长了一副杨家的轻骨啊!”
木原有点懵,未英这回却清醒了。
“你也是杨李村出来的?”
杨千户眼中两滴泪从眼角滚落,他复又低头看住了未英。
他突然跪了下来。
未英和木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吓了一跳,尤其未英,急着避开,却被杨千户拉住了。
“孩子,对不起,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你若是想要一个家,一个陪你一辈子的人......或许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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