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塔娜搀进房间,帮她点起桌上的油灯,又倒了一杯茶,轻轻放到她床边后,杨晨才有些意外地发现这个一路上很是坚强的女子眼眶居然是红的,还有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儿,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会流下来。
“塔娜姑娘,你这是……”杨晨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他不问还好,这一问下,两道清泪就顺着她光滑的面颊淌了下来,如此一来,更让杨晨一阵手足无措,也不好就这么转身离开,赶紧从袖子里取出一块帕子递了过去。
塔娜随手接过帕子,心下便是一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杨大……杨大哥,我是不是很没有用?”
“你这话怎么说的?要是连你这样都算没用,那我大明的女子可就要羞愧得无地自容了,她们可没有你这么坚强,能横穿整个草原,带着族人来到这儿。”杨晨赶紧出声安慰道。
“可正是因为我的缘故,我们塔肃部才会……还有这一路上,许多族人都是为了保护我才不得不回身去和博忽尔的人作战,结果全都死在了草原上。要是我真有些用,就不是这样了。”塔娜却依然自责地说道。
在醉意朦胧间,一些原来深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已彻底翻了起来,深深的无力感和愧疚感完全侵占了塔娜有些脆弱的心灵,这才让她表现得如此不同寻常。杨晨也渐渐明白了这一点,便语重心长地劝慰道:“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甚至很少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能比你做得更好。现在你要想的不是自责,而是该往前看,让那些为你付出,甚至牺牲生命的族人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你对他们的愧疚应该转化为奋勇向前的动力才是!”
“可是……我现在连自己到底能做什么都不知道……”
“你现在不正是在做很正确的事情么?只要这一回帮总制大人把偏关县的贪官挖出来,你和你的族人就为我大明又立下了一桩功劳。到时候朝廷一定不会亏待了你们,就是在长城边上为你们划出一片草场来繁衍生息也是大有可能的。”杨晨说着,又从床上抖开了被子,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你现在就不要胡思乱性了,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将会是全新的一天。”在说完这话后,他才转身走出门去,又轻轻地为她把门关上了。
直到他离开,塔娜的神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随后悲伤的样子又被羞喜之意所取代。这个男人给他的安全感和亲切感是以往草原上那些粗豪的放马汉子所没有的,让她生出要与之多加亲近的感觉来……她知道,自己是心动了。
杨晨可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说话和举动会让一个小了自己十多岁的蒙族姑娘对自己产生了情愫,他现在最在意的还是接下来的大事。
虽然这最关键的第一步已经走好,他们已经进入了偏头关内,但想要查明白贪渎一案却依然困难重重。别说如今的他们算作外来者了,就是已在此有段时日的县令朱暄不一样拿这里的贪官们没有半点法子么?
一边低头想着到底该如何行事,杨晨一面已下意识地来到了自己的客房前。只是在推开门后,他却是一呆,因为里面居然已经点上了油灯,一人还坐在桌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过定睛一看,他提起的心又迅速落了回去,因为这个满面杂乱胡须的汉子正是由丁越迁所假扮的。此刻的丁千总正用有些异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随后又伸出右手,竖起了大拇指来:“杨大人你果然好本事,老丁我真是佩服之至哪。”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就听不懂哪?”杨晨关上了门,来到桌前坐下,随后就拿起了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解酒。
“你还敢说自己不懂?我们在旁边看着的可都已心知肚明了,那蒙人小妞可对你很有意思哪。”丁越迁啧啧地赞叹了几声:“我说之前那清格勒不肯冒险来偏头关时,为何那小妞突然坚持要来了,原来她不光是为了报恩,还是为了你哪。”
这话说得杨晨都老脸一红:“丁千总,你可不要胡乱联系哪,这要传了出去,我杨晨大男人一个倒是没什么,可人家塔娜姑娘毕竟是女子,她的声誉……”
“还什么声誉哪,你俩都孤男寡女地处于一室了,这可是许多人都看在眼里的。”丁越迁嘿嘿一笑,又伸手一拍杨晨的肩头:“杨大人,老丁可看好你啊,可别丢了我大明男儿的面子。”
“你……”杨晨是对他彻底无语了,只能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丁千总,你觉着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才好?”
一入了正题,丁越迁脸上的调侃笑意便也跟着一敛,微蹙起了眉来:“这事确实有些难办,以我们的身份总不可能去旁敲侧击地问那雷鸣可知道有没有人在贪污修城的军费吧?恐怕连他自己都在其中有份哪。”
“正是如此,所以我们必须寻一个切入点才成,至少是以我们现在的身份能接触到的一些东西。”杨晨也知道和丁越迁这个只知带兵作战的将领是很难讨论出个结果来的,所以还这么与其说着话,更多只是为了带个思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