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阑紧紧跟上了薛继的脚步,匆匆走到他身旁。「怎么突然想起这事来了?」
薛继慢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看身旁这人,只从他神色目光是看不出一点儿异样,可他这话问出来……总觉得他并不希望江晏回来。
为什么?这个问题在薛继心底惊起了一圈涟漪,难道说徐阑当真不似表面那么平静?丞相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中握着的是天下事、一国命脉,徐阑终于也心动了?
「就事论事,你我这暂代丞相也不能代一辈子不是?」
徐阑停下了脚步,目光暗了下来,看着紧随着他停下的薛继,心里有些复杂,却又不能说出来。
他深知陛下心中所想,可是他不能将陛下的想法传出来,他揣度圣意是陛下暗许,可是陛下未必能荣得了旁人将他心思看透。
呼之欲出的话几次滑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徐阑到底还是没道出来。
「江晏未必肯回来。」
说罢,徐阑转身便要往御书房去,全然没有跟他细说解释的意思。
薛继听着这话是摸不着头脑,江晏当年丁忧回乡多半是想避风头,如今风雨渐渐停歇,他身在百官梦寐以求的位置上,他有什么理由不愿意回来?
不出一个月,领了圣旨前去传信的小吏骑着快马回到了京城,他带回来的消息却教人愣了神。
或者说,尽在徐阑的意料之中。
丞相江晏以身体虚乏为由,当真婉拒了回朝的旨意。
秦胥看着手里的回信,面上只是冷冷笑了一声,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这老家伙心思剔透,聪明得很。
徐阑早就料到了如此结果,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依旧是平静至极,低眉顺目一言不发。
「再请。」
徐阑听得这话稍稍一怔,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要是再推辞呢?」
秦胥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毫不犹豫道:「换人再请。」
徐阑又继续追问:「再推辞?」
「赏赐千金,送他衣锦还乡。」
徐阑了然,果真如此。
可怜了传信的小吏,来来回回跑了两趟,尽是二人在玩弄权术,平白无故给他找活儿。
薛继坐在尚书省中,桌上是刚刚沏好的新茶,挑眉看向面前的人,眼中满满是诧异。
「你说丞相两次推辞,不肯回朝?」
「是,丞相两次回信如出一辙,几乎一字未改。」
薛继伸手去端茶碗的动作顿住了,眉头渐渐皱起,心里更加疑惑。
一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江晏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将丞相之位拱手相让。二来,他更想不明白,丞相既然已经称病推辞,秦胥为什么还要再命人去请。
图的什么?礼贤下士之名?
薛继按捺下心底的疑问,回到家中。
最近除了朝廷上的种种琐事,家里也有一桩大事。
那就是他长子薛琛与华决公主的婚事。
只是,薛继还没来得及与婉玉公主仔细商议,他的重心又一次被牵回了朝廷之事上。
刚刚步入三月,这一日正午,薛继才刚刚放下手中事务要出去用膳,就看见王衢匆匆进来禀报——外边来了宫里的人,说是陛下召他到御书房议事。
薛继犹豫片刻,随即稍稍整理一下穿戴的衣冠,这就打马往皇宫方向赶,奉旨面圣去了。
一入御书房,照惯例行礼叩拜,再抚衣平身。秦胥也不与他多言废话,一句拐弯抹角都没有,直入主题——命他亲自去请江晏回朝。
让尚书令亲自去请丞相,这事儿可从来没有过。
「陛下此举有何深意?」薛继猜不明白,干脆直白问了出来。
「朕要知道他是真推辞、还是欲擒故纵。」
薛继默了,心里暗道的却是——为什么不让徐阑去请?
秦胥像是能看破他的心思一般,嗤笑一声,紧接着就解答了他心底的疑惑。
他道:「你知道朕最信任徐阑,百官都知道朕最信任徐阑,你以为江晏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