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珍珠飞起来,用翅膀在她的眼睛上轻轻地抚动。
“我也想四哥。”
她捧起小珍珠,跳下炕,去炭盆边烤火。她百思不得其解,许雪樱在她走后,进了那条巷子吗?对方难道不认识她,为何要打她?或者,真像君漠宸说的那样,是奸细所为?
天色渐暗了,她独自枯坐,像雕塑一样。
君漠宸端着羊肉汤推门进来时,她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平静淡漠。
“晚上没吃多饭,不饿吗?”他坐下来,把手里的羊肉汤递到她的眼前。
“不饿。”她淡淡地说,这时候她加假笑都不愿意装了。
“别和肚子赌气,吃吧。”他拿起银勺,舀烫喂她。
“没有赌气,吃不下。”她摇头,微微侧了点身,心里居然有了几分不想看到他的念头。
“雪停了。”他扭头看外面,低声说。
青鸢抚了抚卧在腿上的小珍珠,小声说:“嗯,雪停了,我就要出发去找倾华,不能让她一个人
流落在外面,她胆子小,一个人没办法生存。”
君漠宸迅速转头,她不说要走,说去找倾华,这让他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你非得……”
他抿抿唇,压抑着心里头的不快。若每当二人发生矛盾,她就生起去之心,今后哪过得下去?
“只是找倾华。”
青鸢看他一眼,把小珍珠放下,端起了羊肉汤,大口灌了两口,然后往桌上不轻不重地一放,起身走开。
“我喝了,先睡了。”
君漠宸心里堵得慌,手指在碗口上轻抚几下,盯着她的背影说:“阿九,你这性子要改改,不要和我赌气。”
青鸢不出声,踢开了靴子,把小袄往脚头一丢,钻进了被窝里。
君漠宸没辙了,他能把她怎么样呢?她暖起来,能让他暖化了,冰起来,能冻得你骨头疼。她不理他,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夜无言,他怎么抱她,哄她,她都不出声,安静得像个棉软的娃娃。
第二日,君漠宸醒来时,手往旁边一摸,她居然不在。匆匆跳起来,一面叫她的名字,一面出去寻,一张用茶碗压在桌上的纸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我一定要找一个在他面前可以尽情做自己的人,我可以偶尔发狂,偶尔邋里邋遢。他必不会在乎我一顿吃三碗饭加一个鸡腿,他更能容忍我的喜怒无常、偶尔爆粗。他喜欢我咧嘴大笑手舞足蹈的样子,他也喜欢我为了丁点小事就委屈落泪,耍耍小脾气的样子。他喜欢我,因为我是阿九;他信任我,因为我是阿九;他爱着我,因为我就是我,不是某个钻进他怀里只讨他欢心的人。”
“来人。”他心一沉,大步冲了出去。
“王,怎么了?”冷啸正坐在廊下和人说话,见他脸色不善,赶紧起身过来。
“阿九呢?”他一面套着靴子,一面急促地问。
“哦,冷阳今日可以起来了,二人一起出去了,说你想多睡一会儿,不让我们吵醒你。”冷啸扶着在雪地上单脚跳着穿靴子,慌乱得差点摔跤的他,满脸疑惑地问:“出什么事了?”
“没事。”君漠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唇角漫起一抹苦笑。从什么时候起,她能随时忍痛离开,而他却连这点痛也忍耐不了了?
“找到那婢女了吗?”他整好衣袍,扭头看冷啸。
“是,已经死了,尸体就扔在城东的巷子里。”冷啸点头,肃然地说:“而且,确实是贞怡夫人府上的人。”
“此事蹊跷,贞怡夫人虽然为人骄纵,但心思极细,她若想害青鸢,只会在无声无息间,不会闹出这样蹩脚的手段。”君漠宸眉头微拧,大步往外走,“走吧,我去看看雪樱。”
冷啸跑回房里,拿了他的披风,低声说:“王,方才怎么慌成那样?”
君漠宸摆了摆手,步子更快了。
冷啸心中了然,微微叹息,强者有了软肋,要么会让他更加强大,要么就有了牵挂,使自已衰弱,他担心阿九会成为伤害君漠宸的那支最凌厉的箭。要知道,在君漠宸干涸的感情世界里,青鸢是那束唯一的阳光,那朵唯一的鲜花,那滴唯一的心尖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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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之后的大元城,积雪堆得四处都是,阳光落在雪上,反射的光让人眼睛都睁不开。青鸢戴了面纱,以防雪光伤着眼睛。
马车在街中停下,她扶着冷阳的手跳下马车,往四周张望。
这里是昨日她遇上许雪樱的地方,离焱乐绾的府第也不远。昨日焱乐绾话中有话,说不定她知道什么。
“小心路滑。”冷阳扶了她一把。
他还在养伤,不需当差,所以只穿着便服。一身天
青色的长袍,略削瘦的脸颊上带着几分温柔神色,比往日里多了几分闲逸贵气。特殊时期,这些贵公子也不得不放下享受的心,比一般的士兵更加勇猛地冲在前面,为他们身后的百姓撑起一方晴天。
一路上不时有人过来向他问好请安,这里的人都叫他的本名,翎岳。一旦复国,他依然是大元国第一外姓王。
“翎岳公子,伤可好了?”焱乐绾从前方过来,向青鸢微微点头,上下打量着冷阳。
“好大半了。”冷阳笑着抱拳,“郡主最近可好?”
“正好,父亲中午要宴请王上,你表叔他们也会到,你也来吧。”焱乐绾向冷阳笑笑,带着一群婢女快步过去。
“乐绾郡主很有威严。”青鸢看着她的背影说,皇族毕竟是皇族,天生的傲气,不因困境而折损半分。
“乐绾郡主文才超群,博学多才,是大元城第一才女。”冷阳顺手摘了片叶子,他是随时不忘练他的暗器。
“佩服。”青鸢说着,慢步往前走,“走吧,我们去昨日那间小屋看看,我就得弄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冷阳慢步跟在她的身后,笑嘻嘻地说:“听柔柔说,王妃昨日跳起来的时候,极为彪悍。”
“若我有你的柔柔半点武功,昨日她的牙都要被我打掉光。”青鸢皱皱鼻子,快速说。
“哈……”冷阳笑起来。
青鸢看了他一眼,小声说:“你别笑,其实我昨日应该忍忍的。毕竟她是王的亲姨母,是长辈,大元人心中的贞怡夫人。她为老不尊,倚老卖老,但我不同啊,我应当让她一回,我当一回斯文人,也免得落人口舌。”
“哈哈……”冷阳笑得更大声了,然后缩了缩脖子,捂着伤处说:“王妃总有这些高论,若她听了,非气得吐血不可。”
青鸢也轻笑起来,停下脚步,踮起脚尖看他的伤,“你怎么还不好呢?多上点药,多吃点药啊。”
“王妃,我这是肉,是骨头,不是多上点药就能马上好的。”冷阳捂着伤处,呲牙咧嘴。
“你应当多长点肉,肉长肥一点,那么刀戳进去的时候……哇,被你厚厚的脂肪给卡住了,多爽啊,也不枉你的柔柔平日给你吃那么多好东西。”青鸢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冷阳一笑,肩伤更痛,只有捂着伤处,指着青鸢说:“王妃你不能再逗我笑了。”
“哎,好羡慕你的柔柔。”青鸢看着他,小脸垮了下来,慢步往前走。
“为何?王如此宠你,你才是天下女人都羡慕的人。”冷阳小声说。
“但是,你尊重冷柔啊,我想你一定不会骂她的吧。”青鸢扭着指尖,轻声说。
“哦……冷柔脾气大,武功也高,我占不了便宜嘛……”冷阳嘿嘿地笑。
“多好啊,可惜我不会……”青鸢勉强笑笑,在昨日那间小屋前停下了脚步。
窗子很高,站在屋子里面是看不到巷子里的人的,难道是误伤?以为是她回来了?
她轻轻推开门,地上的血渍还在,大团大团的暗褐色触目惊心。
“打得很重,额头裂开了,雪樱郡主人很好,和她母亲不一样。”冷阳满脸担忧地说。
青鸢扭头看了他一眼,弯下腰,拿了根树枝在被人踩成泥污的雪里翻找。
“找什么?”冷阳不解地问,这里早就搜过了,若有人落下什么,应当早就被人拿走了。
青鸢丢了树枝,又往四周看,对面地势稍高,正有一扇小窗对着这边,里面有人影匆匆一闪。
“那里面住着什么人?”她指对面,轻声问。
“哦,这一条巷子住的都是许府的门人,负责织造。对面应该住的也是纺织娘。出事的这间屋子原本住着一位老妇,她前不久去世了,屋子空着,还没住人。”冷阳小声说。
青鸢轻轻点头,拔腿走向对面。
“有人吗?”她轻轻叩门,大声说。
“对面的人已经盘问过了,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而且昨天在织造局里做事,不在家里。”冷阳走过来,帮着敲门。
开门的是个小孩,青鸢一眼就认出是那日在井台边讨水喝的小男孩。
“你怎么在这里?”她摸着小男孩的脑袋,惊讶地问。
“我家里很冷,香娘说,可以在她不在的时候,让我来烤烤火。”小男孩瑟缩地往后躲,“求你们不要告诉别人,香娘会受罚的。”
“我不告诉别人,你昨日也在吗?”青鸢心中一喜,赶紧问他。
小男孩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赶紧摇了摇头,“不在,昨日我和娘去土地庙了。”
“王妃,走吧。”冷阳拍了拍她,低声说:“我会让人来问这孩子,你不能出来太久。”
“为什么?”青鸢不解地看他,她站在台阶上,目光从他肩上掠过,巷子尽头,一行人正快步往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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