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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故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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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澄阳对玉山剑法的造诣确实很高,剑招比纪檀音的更加圆融灵巧,举重若轻。

谢无风倚在床头,猝不及防受到攻击,连忙抓起沉沙剑抵挡。

李澄阳的剑削铁如泥,轻而易举地将沉沙剑的剑鞘斩为两段。谢无风借此空当翻身下床,和李澄阳乒乒乓乓地斗在一起,口中道:“阿音,你可看见了,你大师兄欠我一把花梨木剑鞘!”

数招过后,两人对彼此的功夫都有了计较,李澄阳心知不敌,却不肯认输,勉力稳住下盘,用出一招“二月春风”,霎时剑光闪烁,一剑变八剑,兜头朝谢无风刺去。

“你们别打了!”纪檀音整理好衣服,赤脚跳下床。李澄阳虽然剑术高超,但每次使出“二月春风”,师父总能一眼瞧出真假,他见谢无风表情从容,剑身抖动如蛇,便知这招也难不住他。纪檀音和李澄阳一起长大,知他最为爱重名誉,若是得意之技被攻破,少不得黯然神伤几日,连忙捡起断裂的剑鞘,一左一右朝两人掷去。

李澄阳和谢无风同时收手,将飞来的剑鞘打偏。

“叫你们别打了。”纪檀音气呼呼地望着两人。

李澄阳暗中松了口气,抹去额上汗珠,埋怨道:“正要分出胜负来,你却来搅局。”说罢,微微抬起下巴,对谢无风道:“无常剑法果真名不虚传。”

谢无风淡淡一笑:“阁下的玉山剑法也不遑多让。”

房间里静了一会,李澄阳对纪檀音招手:“黄伯伯来了,听说你在府里,想见一见你。”

“黄伯伯!”纪檀音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他怎么到雄图镖局来了?”

“说是要去四川,路过这里。”李澄阳叫纪檀音赶紧洗脸换衣,他先回敬德轩陪坐。走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纪檀音一眼,“刚才的事情还未了结,晚点再跟你算账。”

纪檀音叹了口气,扭头看见绿萝还低眉顺眼地站在角落,道:“绿萝姐姐,你下去吧,辛苦你了。”

绿萝跟他道了个万福,悄悄抬眼打量谢无风,不料对上两道冰冷的视线,身子一颤,低下头小步走了。

纪檀音飞快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梳头。铜镜有阵子没磨了,影像模糊不清。他嘴里咬着簪子,盘了几次头发都失败,倏然怒上心头,一把将银簪拍在柜面上,半埋怨半恼怒地瞪着谢无风:“都怪你!”

“是是,怪我。”谢无风好脾气地答应,走到纪檀音身后帮他绾发。

纪檀音两手托腮,把下巴挤得尖尖的,他从镜子里看了谢无风一会,忽然又改了说辞,嗓音好似刚哭过一般粗闷:“其实也不怪你。”

谢无风照旧是“嗯”一声,帮纪檀音梳好头发,俯身在他左耳轻轻一吻。

纪檀音猛地站起来,红着脸往外跑:“我去见黄伯伯了!”

铁臂功黄筹跟纪恒是至交好友,纪檀音小时候,黄筹一年四五趟上到玉山来与纪恒切磋论道,对弈手谈,这些年云游四海,来得少了,纪檀音有许久未曾见过。在他的印象中,黄筹爱留长须、爱穿道袍,不像个江湖人,倒像是炼丹的道士。

因此当跨进敬德轩的门槛,看到一个魁梧精壮、一身短打的汉子,纪檀音着实吃了一惊。

“怎么,檀儿不认识我了?”黄筹声音洪亮,满面笑容,上下打量纪檀音一阵,评价道:“长高了。”

纪檀音草率地对他行了个礼,嬉笑道:“黄伯伯,怎么把胡子剪了?几年没见,你反而越加年轻,可真是驻颜有术!”

黄筹一脸神秘:“你猜怎么着?我吃了一粒东海神丹,一觉醒来年轻十岁!”

“有这种神药?”纪檀音把头凑过去,“给我一粒留着!”

两人一句递一句,说说笑笑,气氛和谐。李澄阳端正地坐在一旁,不时用责备的目光看一眼纪檀音,好似在警告他别得意忘形,先前那件事还未解决。过了一会,李从宁来了,和黄筹互相问好,以兄弟相称。

纪檀音在李从宁面前不敢造次,连忙正襟危坐。同样是长辈,李从宁让他感到威严和疏离,而黄筹则因为老顽童的性格,与纪檀音十分亲近。

丫鬟摆上茶来,各方寒暄。谢无风慢悠悠地到了,黄筹一眼认出他,抚掌大笑:“原来无常客在这里躲着,可真是虎落平阳了!”

“可不是,叫天下英雄看了大笑话,”谢无风毫不尴尬,平静道:“这笔账迟早得算。”

问过彼此的近况、互相称赞过一轮,房间里逐渐回归沉寂。

李从宁呷了一口茶,近日他总是顾虑重重,眉间凝出几条竖纹,越发让人觉得深不可测。纪檀音悄悄看向黄筹,想询问他如何看待江湖上抹黑师父的流言蜚语,黄筹好似会读心一般,沉声道:“这些日子,江湖上有些不利于纪恒兄弟的传闻,想必各位都听到了吧。”

李从宁波澜不惊地一点头,问:“黄兄以为如何?”

黄筹道:“一看见明彪华发的什么劳什子《告天下英雄书》,我就去问灵峰找纪大哥。几间木屋找遍了,都没他影子。”见纪檀音神色凄惶,他比了个安抚的手势,续道,“四年前他曾对我提过,说内功遇到瓶颈,无法参透《菩提经》最后一层境界,时常苦思冥想,心中焦灼。这一两月是他惯常闭关的时节,想必是躲在哪里练功了。玉山山脉绵延百里,山洞密林随处可见,一时寻不着他,也不能说明什么。”

纪檀音激动地附和:“黄伯伯,你说的正是我想的!”

黄筹眯又换上凝重的表情,道:“但是我认为,明彪华的所见所闻也是真的。”

纪檀音愣住了:“可是,你方才明明说……”

其余三人均露出深思表情,只有纪檀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急得抓耳挠腮。

李从宁道:“黄兄的意思是,袭击沈沛宅邸、洗砚山庄和恒山派的‘纪大侠’,是别人冒充的?”

黄筹道:“李兄听过人皮面具吧,虽然做工优良的面具千金难得,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李从宁盯着黄筹,缓缓摇头,明显对他的推测有所怀疑。那个神秘人武功之高有目共睹,对玉山剑法的造诣也十分深厚,这样的高手在武林中凤毛麟角,可近日未曾听说过哪一位行事异常。

黄筹笃定道:“不止纪恒,我看连西番教都是被嫁祸的,有人在背后下一盘大棋,只是局势还不明朗,看不清楚。”

“黄伯伯,你这看法倒和无常客不谋而合呢。”李澄阳对黄筹笑了笑,转向谢无风时,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即变得阴沉沉的。

纪檀音手心里捏着一把汗,生怕他当着两位长辈的面揭露自己和谢无风的“断袖之癖”,好在李澄阳向来光明磊落,没耍那等阴招。

“哟,无常客也这么看?”黄筹向前探身子,赞许的目光落在谢无风身上,“不错,有眼光,是青年一辈中的翘楚!”

李澄阳听他夸奖谢无风,心中不太痛快,抢白道:“黄伯伯,话谁不会说,只是要有证据才行。江湖中传说那魔头练了《至尊大法》,不管是真是假,他武功之高可见一斑。现在没人能抓住他,否则扯掉面纱验明身份,是不是师父就一清二楚了。依我看,真有本事,把那魔头掳获了才是正经。至于西番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行事又古怪,谁会想到嫁祸他们!”

虽然他话中带酸,所言却也不虚,黄筹点头深思,习惯性地摸向颌下胡须,结果摸了个空,于是自嘲一笑。

纪檀音问:“黄伯伯,你去四川干什么?”

他私心里希望黄筹能留在雄图镖局,因为在这偌大的宅子里,甚至整个江湖中,除了自己,只有黄伯伯坚定地相信师父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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