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短信发完不发就是了,至于电话,那就等对方打来咯。”吴可星读完高中就出来做事了,在一家女装店里做销售,尽管钱没赚多少,打扮却是漂亮的,她每天都可以穿店里的样板衣。
店面就在正街那里,店离吴记不远,但离她自己家可就远了,他们这儿虽然是镇上,但也有一些村的,吴可星的妈妈也就是吴知枝的二姨嫁在一个叫‘吴上村’的地方,跟吴家庄不是一个地儿,但都姓吴,从镇上去他们家,要骑摩托车十分钟,骑单车估计就得二十几分钟吧,走路就更远了。
他们这儿的本地人,普遍姓‘吴’‘徐’‘苏’,本地三大姓氏。
“哦,原来是这样。”
很快,陆焉识就带着吴安安出来了,吴安安怀里抱着一大袋吃的,有些拿不住了,还是陆焉识帮她拿的。
吴知枝眉头一皱,把吴安安叫到了一边,“安安,你怎么回事?焉识哥哥礼貌性跟你说几句客套话,你就买了这么多?你知道这得花多少钱吗?”
“你别总是在孩子面前提钱。”陆焉识站在她们后头,表情有些黑沉,“她买的不多,就两条巧克力,还说其中一条要分给吴桐,其他都是我自己非要买的。”
吴知枝愣了愣。
陆焉识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你知道刚才她进去,做了什么吗?”
吴知枝仰眸。
陆焉识说:“她进去后,只拿了一条巧克力,其他都是只摸一摸,我叫她拿她也不拿,我就问她,为什么不要,难道不想吃吗?她说她觉得这些很贵,不想买,怕你不高兴,她说买一条巧克力回去跟哥哥一起吃就好,哥哥最喜欢吃巧克力了。”
吴知枝的心一揪。
陆焉识接着说:“你说你不想安安长大像你们其中一个人,她确实不像,她现在已经继承了另一个问题,自卑。”
吴知枝一震,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搅成了一团。
“就算你们真的没钱,也别总是向几岁的孩子传达这个观念,她这么听话懂事,其实就是被这些观念导致的,一点都不像几岁的孩子。”
吴知枝听着他的话,心脏一抽一抽的,宛如刀割,一句话都回答不上来。
是啊,她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在吴丽琴这些‘我们家没钱’‘我们家很穷’‘省着点花’‘这些都是妈的血汗钱’话下,长成一个又能干又懂事,却又自卑小心翼翼的孩子。
她一直都不想承认自己自卑,所以更加努力拼命的去干,想用自己的能力,改变吴桐跟安安的未来。
可是不知不觉中,她又把吴丽琴对她的教育传递到两个小的身上去了。
如果陆焉识不说,她根本意识不到这是个严重的问题。
口口声声说着不想安安以后跟她一样,但其实安安,一直在走她的老路……
这一刻,她的心情内疚极了。
回到家里,吴知枝一个人躲去后院喷漆,她拿了一些报纸,垫在木板的下面,以防色漆喷到地面上。
拿着喷壶,她面无表情,先是把木板喷上一层底漆,接着等二十分钟,用砂纸仔细打磨表面,然后开始喷水性白漆,喷到就坐在那些盆栽哪里,支着下巴长久的沉默着。
陆焉识去了后院两次,她都没什么说话的欲望,他知道她可能在思考事情,就没有打扰她,跑去楼上写歌了。
隐隐约约的,能听到他房里传来吉他音或电子琴音。
吴知枝听了片刻,叹了口气,继续喷漆,反复喷漆风干在喷漆,第四遍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木板正在等第四道漆风干,这个过程比较久,吴知枝把最后一道油漆准备好,就坐在后院的黑暗中,仰望着星空,连后院灯都没有开。
“姐姐,可以吃饭了。”吴安安出来后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情。
吴知枝见她这样,心里更内疚了,招了招手,把她喊过去了。
吴安安从黑暗中走到吴知枝身边,她抬手,就把她揽住了,不说话,就紧紧揽着她。
吃过晚饭,吴知枝没上最后一道油漆,而且骑着单车出去了。
谁都不知道她出去干嘛了。
陆焉识搬了一堆书下来给吴桐,告诉他,这些是比较重要的书类,叫他要好好看看。
吴桐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拿过一本书,在灯下看了起来。
吴妈妈跟吴安安在招呼客人。
过了九点,吴知枝才赶回来,店里没什么人,她提着一个小袋子进里屋,喊楼上的安安,“安安,你睡了吗?还没睡就下来一趟。”
“还没呢,我刚刚洗完澡。”吴安安从楼上跑下来,怀里抱着吴可星送她的小公仔,爱不释手地抚摸着。
吴知枝笑了一下,把手里的袋子给她,“这是姐姐给你买的,看看喜不喜欢。”
吴安安掀开袋子,里头是两副卡通小发卡,她笑了起来,“喜欢。”
吴知枝笑了,因为内心愧疚,所以出去买了个小礼物哄她。
“姐姐,你等一下。”吴安安拿着小发卡上楼,然后又跑下来,手里捏着条巧克力,“这个给姐姐,好吃的。”
吴知枝莞尔,接了过来,“谢谢安安了。”
“不客气。”她心情很好,还在吴知枝脸上吻了一下,才上楼去写作业。
吴知枝回到后院,心情好了不少,把木板最后一道清漆上了,放在风口处,晾干。
这是最后一道工序了,放在后院风干三日,就可以拿到楼上组装了。
“喝茶吗?”身后有人问他。
吴知枝回头,陆焉识坐在后院门口,手里捧了杯热茶。
她在收拾东西,闻言点了点头,“好。”
陆焉识回屋冲了一杯茶给她,这茶叶也是寄过来的,还有一罐磨成粉末的咖啡豆,估计是想给学习时提神用的。
徐曼这点确实有心,但他更相信,这是徐曼秘书的体贴熨烫,而不是徐曼自己想到的。
“晚上出去干嘛了。”把热茶端给她,他问。
吴知枝拿着茶杯坐在院子里的凳上,“给安安发卡去了?”
“内疚?”
她许久没说话,手里的茶杯漫着热气,她缓缓喝了一口气,垂眸,“你说得很对,我不应该总是束缚安安的行为,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你也没有错,你才十七岁,怎么可能懂教育。”
“那你怎么就懂?”
“我看过这方面的书啊。”他坐在她身边,喝着茶,晚风里的他嗓音很低沉,“我对很多事都很感到疑惑,一旦疑惑了,我就会深究。”
“证明你的思维比别人更加敏锐的,对知识有一种本能的渴望。”
“你这么夸我,我会自恋的。”
她笑起来,“我说真的。”
“其实安安的心里状态,你要是想知道,也不难。”
“嗯?”她扭过头来,看着他俊美的侧脸,“你有什么好提议。”
“幼儿园的学生不是每天会跟老师互写日记交流心情吗?你去看一下她那本本子就知道了。”
“对哦。”吴知枝眼睛一亮,站起来,“我去看看。”
“喂。”陆焉识喊她,唇角漾着笑意,“书柜你弄好了吗?”
“好啦,等三天后,我帮你组装上去,效果绝对美得不要不要的。”
“真的还假的啊?”黑暗中,他并看不清那些木板现在怎么样了,不过就算结果很丑,他也不会拒绝的,这是她每天精心雕刻的心意,他深深的感受到了,这个书柜,就算丑,也装了满满的爱。
吴知枝去里屋拿吴安安的书包,躲在灯下看她跟老师的日记交流,这份交流其实也是老师想让家长看见了,以便了解自己孩子的心里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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