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曲尺吃个半饱之后,突生兴致起来。
“在下不会。”黎师放下著道。
“好啊。”付郎中比年轻人更积极。
“如何猜?”宇文晟含笑问她。
“幺妹也要拳拳。”小家伙欢快地拍手转圈圈。
“我就算了,锅里还炖着肉,一会儿我去端上来。”桑大哥摆了摆手。
郑曲尺道:“风眠你不可以参与,你身上还有伤呢,幺妹也不行,喝酒猜拳是大人才能干的事,来来,我们几个来吧。”
郑曲尺酒量不太好,几轮下来,已经喝得醉熏熏的样子,桑大哥严令她少喝些,不然明早难受起来可别怪别人。
郑曲尺听劝,她见付郎中正缠着黎师猜拳喝酒,而幺妹吃饱饭后早跑到庭院里去挖小虫子喂鸡。
她晃头晃脑寻了一圈,却不见柳风眠,便站了起来。
没走出两步,腿绊倒门槛,身子一软便跌入一个怀抱之中。
那罂粟般令人上瘾的淡淡熏香自他身上传来,郑曲尺的鼻子认得,她咧起嘴,笑得傻兮兮:“风眠,你好厉害啊,我刚一摔,你就能接到我了。”
看来,醉得不轻啊。
盯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宇文晟眼神转深,笑意浅浅:“因为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他忍着脚上的痛意,将人抱了起来,带回房中。
郑曲尺躺在床上,抬起朦胧的眼眸看他,猝不及防,翻过身将他一并拉到床上,再扯下他眼睛上的眼纱布,最后才舒展开眉眼:“曲眠,你长得真好看啊……”
她伸出一根手指,沿着他的眼睛、鼻子、嘴唇……流连几番,方缓缓低下身子。
“这么好看的男人,竟然是我的夫婿……”
宇文晟任由她在他身上耍酒疯,还傻呼呼地笑着,她喝醉酒的样子,倒有几分憨态可掬。
“那你……想对你好看的夫婿做些什么吗?”
她脑子现在装的都是一堆浆糊,有些理智、有些清醒,但更多的本能趋势。
她听了他的话之后,静静凝视他片刻,然后,慢慢凑近他,两人鼻尖相触,宇文晟缓缓闭上了眼睛。
却不想,一道吻轻轻印在了他眼角的红痣上,烫得宇文晟颤瑟了一下。
“风眠,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它们也很好看……”
宇文晟倏地睁开眼睛,眸底红意翻涌,他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却见她闭上了眼睛,艳红的嘴唇阖动,含含糊糊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他一顿,回道:“还不算太晚,你如果觉得头晕,便先睡一觉吧。”
“……可是要守岁,不能睡……县里举办的驱摊,估计已经开始了吧……”
都醉成这样了,还心心念着这个,宇文晟问:“就这么想看?”
“好奇,想看……”
——
虽说邺国除夕夜有这么一个要守岁到天亮的习俗,但郑曲尺酒劲上头,人早就迷糊过去了,直到被一阵很嘈杂热闹的声音给吵醒。
她不太舒服地睁开了眼睛,然后下一秒,她整个人却傻了。
她从一张躺椅上倏地站起来,茫然愕然四顾。
因为她发现自己此刻并不是在家中,而是……来到了一个陌生之地。
还是一个拔地而起的高楼之上,她方才就躺睡在楼台上,这会儿一站起身,就可以通过侧手边的围栏看到下方街道。
下面正表演着一支摊舞,一群清一色的半大孩童穿上红衣,每个人都戴着不同颜色、不同种类的面具,奔腾跳跃,上上下下,在漆红的游行车上跳逐傩舞。
为首的车台之上,是一名成年男子穿着玄黑色上衣,朱红色下裳,头部罩了一张可怖的面具,意为鬼邪。
齐鼓敲鸣,埙长悠扬,舞姿激烈诡黠,气氛神秘而威严。
整条街道,火光照明,所有的民众都几乎前来观赏这一场摊舞,因此上上下下都几近围得水泄不通,全都在高兴地拍掌吆喝。
这、这就是驱摊舞?!
正当郑曲尺全神贯注,屏息看着这一幕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好看吗?”
郑曲尺回过神,扭头一看。
却见到了柳风眠,此刻的他重新换了一身衣服,不再穿之前那一身纯然无暇的白衣,而是颈上围了她送的白狐围脖,穿了一件玄色暗纹的夜冥长袍,不压辰袤,却更衬肤白唇红。
最主要的是,在她面前,他不再拿眼纱蒙上眼睛,而是完整露出最真实的面容,叫人看了移不开眼睛。
她讶道:“风眠?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喜欢吗?我以为你会很高兴看到这一场热闹景象。”宇文晟笑意微敛。
郑曲尺懂了,但同时也惊讶得不得了:“当然喜欢,我本以为会错过,可你是怎么带我过来的?”
她动作之间,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低下头,又举起手臂,忽然看见了身上被换的一套鹅黄衣裙。
“我、我什么时候了换衣服?”脸僵住了。
宇文晟悠悠道:“你白日你穿了兄长送的衣服,夜晚换上莪送的,如此一来,方显公平,不是吗?”
不是,公不公平这件事另说,主要的是谁给她换的啊?
“既然醒了,要下去逛一逛吗?”
郑曲尺一听,立即甩下羞涩尴尬,应道:“要!不过,你的脚……”
“放心,既使不用脚,我依然可以陪你去逛。”
——
郑曲尺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宇文晟,两人缓步在灯火通蝗的街道。
一路上她简直目不暇接,看着摊舞游行,各种花灯挂幕在楼市,熠熠生辉,绚烂多彩,听着街边伴奏的歌曲,夜市小摊,瓜果甜食,但却也另有一番风味。
“风眠……”
她小心护着他,不被人碰撞,柳风眠抬起头,看着她脸上止不住的笑靥。
“高兴吗?”他问。
郑曲尺顿了一下,跟他郑重道谢:“很高兴、也很惊喜,谢谢你。”
这时,忽然有一人从背后撞到了她一下,她颦眉转头之际,对方已经消失无踪了。
而此时她的手心,莫名被塞多了一张纸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