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也没在意,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说“这位同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是白建生。”青年笑了笑,伸手指指,“我家就在旁边,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他说完这句话,捂着自己受伤的手,疼地咧咧嘴,也不再提帮杜云停干活的事了,将筐子放置在地上,自个儿顺着田埂往回走。高丽盯着他回去的背影,又扭回头来看杜云停,说“他是村里干部”
杜云停摇摇头。
“那怎么跟个干部一样说话”小姑娘有点儿纳闷,可抬头看了眼日头,就顾不上想这事了,“快点,上午拾不满一筐,咱们连一工分都拿不到。”
阳光很烈,杜云停露在外头的胳膊腿都火辣辣地疼,不用看也知道是晒伤了。他半天才站起身歇一歇,远远地看见辆驴车晃晃悠悠往村子里去,车上放着大包,还坐着个人。
杜云停眯了眯眼。
他们紧赶慢赶,好歹是在中午吃饭前完成了任务。招呼他们的村民对着他们的筐子,仍然有点儿不满意,可看这一群人都不像是怎么干过活的模样,又不好说,只好把盛完了饼子的碗往他们手里一递。
几个知青都晒的快脱了水,其中一个用草帽扇着风,说“真想有根冰棒吃。”
另一个也说“我家门口那老头盐水棒冰做的特别好。”
越说越是嘴馋,可等饭到了手里,他们一看,都没了胃口。
别说是棒冰了,里头只有几个干巴巴的饼,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又硬又咯,都不怎么咬的动。
汤也稀,清的能看见人影儿。
男知青伸长脖子往别人碗里看了一眼,见也是这东西,就犯难,“这咋吃”
“还能咋吃”发东西的村民说,“你们就拿一工分,要是跟着别家爷们儿一块干活,那还能分个玉米面饼子。现在你们干的活儿就跟村里娃子一样,就只能吃这个。”
几句话说的知青们脸上都讪讪的,低下头不吭声。有不乐意的女知青站起来,说“我们是下乡来援助你们建设农村的,不是来给你们干苦活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高丽已经呵斥道“别瞎说,建设不靠干活,难道靠耍嘴皮子”
她又对村民说“叔,我们几个不怎么会,之后学会了,肯定也和他们一样下地。”
说的村民心里熨帖了些,脸色都好看了点。
杜云停搅着碗里的汤,忽然看见白建生也走进来,里头的村民显然和他很熟,态度还挺客气,问“白小子,是顾家那个老二回来了”
听见个顾字,杜云停的勺子微微一咣当。
“是回来了,”白建生说,“刚才说是部队安排退伍了,因为他一个战友生了病,拿的转业费都给人垫医药费去了。这会儿正闹呢。”
老乡就懂了,“是准备分家,让你和你爸去做个见证”
又咋舌,“之前不是说在部队里待的好好的,都混上去了,当了个什么连长怎么也说下来就下来”
村子就这么大,里头大多数村民都是从生下来一直相处到彻底闭眼的,对各家情况都门儿清。白建生的爸原来是村里的老支书,现在换下去了,可威严还在,带的白建生也格外喜欢管点事儿,哪家有什么问题,他都第一个往前凑。久了,村里人也都习惯了。
白建生也端了碗,说“可不是要分家。哎,你也在啊。”
他瞥见了人堆里头的杜云停,干脆搬着木头板凳靠得近了点,挨着杜云停坐,语气和蔼,准备拉家常,“吃得惯吗”
杜云停没心思跟他废话,嫌他身上那股圣父味儿呛人,只说“已经吃完了。”
他把碗往桌上放了,扭身出去。这会儿还有点空闲时间,他沿着小路往前走,准备去自己暂住的那家村民家里头待会儿。没想到从路边走过去时,正好旁边一户人家门打开了,声响很大,哭天抢地的,有女人的声音嚷嚷着“不活了不活了一分钱都没拿回来,你自己爹娘都养不活”
门里有人走了出来,身上还背着行囊。杜云停目光下意识往对方身上飘了飘,只看见个侧脸,眉峰冷峻,眼窝有点儿深,眉毛上头有一颗浅浅淡淡的痣。
卧槽。
杜云停的脚彻底拔不动了。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好像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男人也扭过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后头的喧闹声仍然没停,鸡飞狗跳乱成一团,他看着面前这个面皮被晒的红了一片的小知青,微蹙下眉,视若无睹又迈开了步子。
杜云停还愣愣地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卧槽他震惊地对7777说,二十八你看见没
顾先生
怎么会还有顾先生
系统的电子音听上去也在怀疑统生,硬生生被挤破了音。
这不可能,同一个nc怎么能连续出现在你的任务里两次
nc的数量数也数不清,按理来说应当是随机分配的。怎么会第二回还是这个nc
这是什么样的概率
7777油然而生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的宿主还在眼睛眨也不眨地看顾先生,感叹哇
7777几乎要知道他接下来准备说什么了,果然,下一秒杜云停就感激涕零道二十八,你真好。
我说再给我捏一个,你就真的再给我捏一个。
要不是平常老怼我,我都要怀疑你爱上我了。
系统
是怕我还因为上一个世界难过吗杜怂怂体贴地帮它找好理由,没关系,我很坚强。为了顾先生,更要好好地活下去。
系统
它甚至都有点儿怀疑,难道真是上天格外眷顾杜云停吗
是不是应该改个名,叫杜锦鲤
杜云停扭头就往男人走的方向走。
7777你干嘛
杜云停奋力迈开步子,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去追男人。
男人并没走远,就在村支书的屋子里。这会儿村支书把一串钥匙交给他,还叮嘱“别跟你爹娘闹脾气,那地儿没法住人,你住两晚上就回来。”
男人背对着杜云停,没说什么,伸手把钥匙接过来。
他一扭头,又撞见了之前那个脸被晒的红了一片的小知青。小知青看着面皮嫩,个子也不能算高,这会儿站在他后头,仰头望着他,眼睛很亮,清的像一泓甜的山泉水。
男人提过包,说“让让。”
没想到小知青居然跟上来两步,说“要我帮忙吗”
这回,男人多看了他两眼,眼睛里头好像有了点儿笑意。
“你帮我”
杜云停说“是啊。”
门口的村支书说“郁知青快别闹了,顾家二小子有的是力气,能提枪打仗的。”
杜云停心说,这有什么,我也能提枪。
虽然提的是顾先生与生俱来的那把枪
顾黎笑了声,竟然真把那个军绿色的大包往他手上一放。沉甸甸的重量一下子传过来,坠的杜云停手生疼,膝盖一弯,差点儿没撑住。
就一下,男人又从他手里把包提回去了,轻轻松松握在手里。
“连个新兵都不如,”顾黎淡淡说,“娇气。”
他打量着小知青,没有迈开步子。村支书说“这是咱们村昨天才过来的,叫郁涵。”
又对杜云停说“他是村东头顾家的二小子。”
顾黎这才收回目光,说“支书,我先过去了。”
他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杜云停不走,留下来和村支书说话,没说两句,话题就扯到了顾黎身上,“刚才那个”
村支书嗨了一声,解释“就是没把转业费拿回来,家里人不乐意了。”
村里头人家基本都有四五个孩子,顾家算少的,才三个,全是儿子。上头一个长子是家里长孙,不用说也受重视;最小的一个儿子又是好不容易得来的,跟宝贝似的也疼的不行。中间那个,难免爹不疼娘不爱,再加上当初生的时候遭了大罪,生下来又跟个锯嘴葫芦似的,话都不怎么多说,就更不受喜欢。
后头说是每家都要有人去当志愿兵,顾家舍不得老大老三,便把老二报了上去。
顾黎倒也争气,在部队里头拿了好几个荣誉,月月都往家里寄钱,很有排面。顾家爸妈原本想着他转业怎么着也得多拿点钱回来,没想到一分没剩,全都给了他那个战友治病。
这一下子可把俩人气的肝疼。自己兄弟都还没娶媳妇儿盖屋子呢,钱不说攒着备用,怎么还都给别人了
因此一回来就闹得满村皆知,嚷嚷着要分家。
杜云停听的心疼,感觉这是受了大委屈。
村支书也咋舌,“没见过头一天回来就闹成这样儿的。再闹下去都没脸,回头得说说”
杜云停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就没再停留,和村支书告了别回去干活。
下午的活和上午基本一样,跟他们一块儿干的都是各家小孩,年纪不大。白建生的妹妹也在里头,小名叫桂花,这会儿正跟在高丽后头叫姐姐,姐姐长姐姐短,喊的亲热的不行。
最后说到衣服上,两只眼睛里都是止不住的羡慕。
“姐这衣服是确良布吧真好看。”
这种布的布票和平常的不大一样,桂花还没穿过,说的时候伸手摸了摸。高丽也没在意,说“回头你也可以让你妈扯点儿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