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怂怂羞涩地道:【可我没有想干的事,只有想被-干的事。】
7777差点儿一口数据溢出喉咙。
【别想!】
【——那就不想。】杜云停耸耸肩,不再说这些刺激小系统。
他许久之后,忽然道:【要是我攒够了,那就送我回去打电话的那一分钟吧。】
什么人寿保险,什么投资商铺,都不用说了。那些连他自己听起来也荒唐可笑的借口,不需要再被吐出来。
要是再来一次……
他想好好地、认真地说,说给顾先生听。
他绝不会因为怂再缩回头去了。
系统对此深表怀疑。
【准备好了吗?】它以公事公办的语气道,【三——二——一——】
眼前的画面忽然斑驳起来,好像灵魂被人一把拽出来,猛地粗暴塞进了另外一具身体里。杜云停睁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眼前发生了些什么,就有人抓住他,狠狠冲他的脸打了一巴掌。
杜云停猝不及防,被这一巴掌扇的眼冒金星,一瞬间有些懵。
他吸了吸鼻子。
满屋子的酒味儿。这味道很重,夹杂着粗热的鼻息,让人有些反胃。空气里有潮湿的味道,外面好像是在下雨,清冽的青草香和被打湿的泥土的气息跟着一并从窗缝里悄悄地溜进来。
杜云停身形摇晃一下,终于看见了眼前人。那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这会儿显然是喝多了,满脸通红,冲着他一个劲儿地摇晃着手里的啤酒瓶。
“白夏!我跟你说,嫌弃我……你就直说!”
“瞎给我扯什么借口,连床都不上,又是说不能了,又是说害怕……你他-妈就是觉得老子没钱!……你看不起我?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他伸手来拽杜云停,动作很粗暴。杜云停皱了皱眉,没让他碰着自己的衣角,向一旁躲闪开了。
出乎意料,对方的速度比他要快上许多。杜云停也算是从小练出来的灵活,分明觉得自己能避开男人,可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却还是被男人牢牢拽在了手里,啤酒瓶高高举起来,二话不说就往他身上砸;里头还有半瓶没喝完的酒顺着往地上淌。7777高声叫道:【小心!】
杜云停也看到了。他头皮微微发麻,飞快地后退一步,没往门边走,反而往桌旁边靠。
7777懵了。
【你……】
你咋还不跑?
杜云停不跑。他从桌子上的砧板上头抽出了一把重重的大菜刀,对着男人来回比划。比起他手里那刀,男人手里头的玻璃瓶就跟个玩具似的,半点没作用。
对面的男人居然并不曾怕,看见他手里拿着菜刀,甚至嘲讽地笑了声,醉醺醺打了个嗝儿。
“你一个旧人类……”他含糊不清道,“还有胆量砍我?”
什么旧人类新人类,杜云停并没听明白。但他并不是任人欺负的主。眼看男人不受他威胁,还在一步步靠近,杜云停左手持刀,右手冷静地从墙边操起了一瓶用了一半的杀虫剂。
【二十八,关闭点嗅觉。】
7777把嗅觉关了,杜云停打开杀虫剂,噗噗噗对准了男人脸喷。男人叫了一声,眼睛火辣辣地疼,下意识伸手就去揉——趁这个时候,杜云停左手的刀也举起来了,刀刃平着在男人头顶上狠狠一敲,硬是将他敲的懵了半晌。
趁着这时候,杜云停飞快地顺着墙边打开门蹿了。他一面跑一面气喘吁吁对7777难以置信道:【上来就打?】
还有没有人性了?他完成的又不是超级英雄系列任务!
7777也很震惊。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和任务对象硬碰硬的宿主。】
杜云停跑出了老远,踮起脚往后头看了看,确认男人没有追上来。
【你总共见过几个宿主?】
【你一个,】新手系统7777坦诚,【你是我带的第一个。】
照你这个能把系统气死的程度,很可能也会成为我带的最后一个。
【不过,】它又道,【我之前听说过这个世界的任务。来完成的人不少,但成功的还没有。】
杜云停挑了挑眉,说:【发来看看。】
系统把完整的世界线发来了。
这是个新时代。在经历过一轮末日之后,为更好地适应地球环境,人类与动物进化成了新物种,可以同时拥有兽形与人形两种形态,生命力、敏捷度都大大提升,在末日时代成为了拯救世界的主角,被称为新人类;而原本便生活在地球上的普通人类,则被称之为旧人类。
原主白夏就是个旧人类。他的家人都没能挺过末世,也没能见证末世后的新生,他作为家中唯一剩下的人,在这新建起来的世界上活着。
正是百废待兴之时。政-府努力将人民的生活水平恢复到末日前的日子,鼓励人们都走出家门,重新建设家园。
白夏就是其中一个。他亲眼见证了足有几十层楼高的巨大藤蔓从自己家的小区上缓缓退去,逐渐消融,于是隔了这么多年,他终于能走进了家。
努力工作,努力学习,这就是他的生活。他本是一个天生的gay,好在末日后,人们对于同性的恋情也逐渐变为了包容,毕竟,生与死都跨越了,同性和同性,这其实不能算什么问题。
在同小区的一个阿姨热心介绍下,白夏有了个相亲对象,江文康。
江文康是个新人类,还具有豹子的形态。他人高马大,身材健壮,在桌子边一坐,便带给人十足的安全感,好像十分值得信赖。介绍的阿姨将江文康几乎要吹上天去,说他:不仅是个新人类,而且还体贴,懂事,求上进……
白夏也喜欢。他没了父母,天生对这样能带给自己安全感的人很有好感。对方似乎也看上了他,在那之后频频约会,圣诞节时,正式向他表了白。江文康说家里的房子暂时出了点问题,没办法住人,两人便住在了一起。
虽然住在一起,白夏却始终不能接受这么快便迈进最后一步。他仍然是传统的老的思想,认为这样的事,总要在双方确定了此生都是这个人后,找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在许诺下余生之时,才能进行尝试。江文康几次试图在夜里爬上他的床,都被他严词拒绝了,态度便不如之前好。
直到此时,白夏仍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认为自己亏欠了男友,对他加倍地好,一日三餐做的好好的,近乎供奉神一样供着他。
江文康不喜欢出去工作,他就自己打几份工,辛苦赚着钱供两人吃用。
问题真正暴露,是在江文康第一次喝酒后。回来之后,他二话不说,就捋起袖子,用啤酒瓶把白夏的胳膊打出了伤。
白夏不得不在半夜捂着胳膊去了医院。酒醒之后的江文康连忙赶过来,又是给他下跪又是给他认错,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要是再有下一次,”跪在地上的男朋友信誓旦旦说,“我就不是人,我是狗!我下辈子不得好死!”
白夏心肠软,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不得好死的话。
毕竟有感情在,对方认错也诚恳,白夏信了。
他没把这件事当事,只以为是江文康喝多了耍酒疯。在那之后,该怎么照顾男友还是怎么照顾男友。
谁知道,不过半个月后,这件事就发生了第二次。
这一次远比第一次严重,他被打的浑身上下都是淤青,头磕在了桌子上,磕出了半个碗口大的一个包,狼狈不堪,不得不再次赶往医院。
江文康又来了。仍旧是老一套,下跪,求饶,发誓,哭……他还给白夏写了保证书,写的情真意切,手指头刺穿了滴出血在保证书底下印的指印。
当时的介绍人也劝,谁还没有个醉酒的时候?醉酒的人意识模糊,男人都这样,不能算错。
更何况,这可是个新人类,这年头新人类比旧人类可吃香的多,能从事的职业也多,白夏能找着这么个人,那简直是祖坟上头冒了青烟——百年修来的福分!
哪儿能因为这一点小事就分?
白夏自己也同样是男人,从来不碰酒。他动动嘴唇,没说什么。
他终于还是把男朋友原谅了。江文康喜极而泣,抱着他连喊了好几声宝贝,保证之后定然会好好地保护他。
白夏又信了。对方说的是如此言之凿凿,他们的感情又摆在这里,哪里还会有假?
于是他接受了。这一次,江文康老实了好几个月。在一个与朋友聚会后的夜里,他闻见男友身上的酒味儿,心里就是一咯噔。果然,江文康一把将他从床上掀下来了,把他的头往床头柱上撞。
然后发生了第四次,第五次……到后来,甚至不需要喝酒了,江文康一旦有不顺心,便会拿他撒气。
拳打脚踢都是常事,真的动起手来,白夏几次躺进了救护车。
他是个旧人类。比力气,比速度,都完全不是江文康的对手。他也不是没想过彻底分手,可他一个旧人类所能待的城市就那么几座,江文康咬着牙在他耳边说,翻遍角落也会把他翻出来,到时候有他好果子吃——白夏就怕了。
这个道理是直到这时才知晓的。家暴从来都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根本不存在一次两次三次这些选项。
只是如今知道了,却也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