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上天的杜云停慢慢把目光移回到面前人身上。
杜云止:“……”
杜云止忽然升起了种不好的预感。
半晌后,杜云停施施然从隔间里走出来了。这二十几分钟的工夫,洗手间里除了他们,一个人也没。
杜云停不傻,自然不会以为是恰巧所有男客人的生理现象都避开了这个时间——这准是顾先生在帮着他收拾残局呢。
他心情舒畅,重重拍了把他兄长的背。
“这么垂头丧气干嘛?”他说,“高兴点!”
杜云止:“……”
杜云止步履蹒跚,实在是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咬着牙,说:“你不怕我和爸告状?”
杜怂怂表示自己无所畏惧,“你去呗。”
他一摊手,“你又没证据。”
杜云止哑口无言。
也不知道这个继弟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真的把他打了一顿,居然半点都没有在身体上留痕迹。他刚刚在厕所里头呜呜叫了半天,等把衣服掀起来一看,连块青的地方都没有。
这说出去,谁相信?
但不说,杜云止又着实不甘心。他总不能被白打了,怎么着也得给杜云停点苦头吃。
他忍着皮肉上的疼痛直奔他爹,张嘴就含愤带冤说:“爸,云停他打我!”
杜林看他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圈,目光有些怪异,问:“他打你哪儿了?”
杜云止指了指自己全身,尤其重点指了头。他等着他亲爹为他出气,谁知道杜林居然哈哈笑起来,说:“云止,你喝多了吧?”
他可半点都不信,他那个继子,长成那样,又瘦瘦弱弱的,会打人?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会打人,难道还打得过一米八六的杜云止???
身高都不是一个等级上的!
杜云止简直要被气死了。柔弱的外表真是能欺骗人,他这会儿说真话都没人信,他爹还以为他被香槟糊了脑子。
再看那小恶魔,就在他对面站着,还冲他勾起嘴角笑。
他一笑,杜云止就想起厕所里挨打的场景,不由得一哆嗦,挨过打的地方又开始火辣辣泛疼。
金刚!
他忙把目光转开了。
杜二少在这个晚宴上大出风头,受到的注目不比这晚宴的主办人低,走到哪儿都被人关注。末了,晚宴主办方亲自将他与顾黎送出来,站在大门口还要坚持不懈和两人说话,很是慈祥地问:“杜二少,有什么让您不满意的地方吗?”
杜云停还没见他如此和颜悦色过,头皮都有些发麻。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说了句“没有”,扭头去看顾先生。
顾黎冲着对方点一点头,倒是惜字如金,“告辞。”
他将门拉开,示意杜怂怂上车,随后自己也跟着上去。
人群里的杜林有点急,一个箭步就要上前,“等等——”
王总拦着他,倒是莫名其妙,问:“怎么?杜总有不满意的?”
“不是不满意,”杜林说,“可那上头是我继子!”
怎么就这么理所当然跟着顾黎走了??!
王总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个就是车上坐着的那个杜二少的爹。眼看着儿子跟人走了,当然着急。
可是这么说起来,顾黎怎么就不打一声招呼把人带走了?
他沉默半晌,也没想清楚其中逻辑,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干巴巴的劝慰,“儿大不中留啊。杜总还是想开点。”
杜林:“……”
神特么儿大不中留。
杜云停上车了还在感叹,“我这简直是狐假虎威。”
他对自己认知清楚的很,他算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顶多是仗着顾先生这只老虎的威风撒撒野的狐狸。
顾先生嗯了声,说:“允许你借。”
他很自然地伸过手,将人向着自己身畔拉过来,不容置疑地握住了杜云停的手。杜怂怂唬了一跳,抬眼赶忙去看司机,又臊的想甩开,“顾先生,别……”
这声音没什么力道,倒像是欲拒还迎。反正顾黎听完之后没撒开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他说:“之前不是喜欢?”
杜云停无法反驳这句话。他吭哧半天,勉强道:“喜欢是喜欢……”
他终于把心里话吐露出来,“可这么来,总觉得会脏了顾先生的手。”
顾黎拧起了眉。他转过头,望着身边人。
“为什么会这么想?”
杜云停小声说:“就……我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顾先生却这么厉害……”
他越说头越低,抿着嘴不吭声,小模样有点委屈,看起来很需要人顺毛摸。
男人顺着他的头毛,声音却是严厉的,“我不同意。”
“嗯?”
顾先生说:“你看不到自己的闪光点。”
他的手缓缓下滑,点了点怂怂的额头,又碰了碰他的脚尖。
“从这儿,到这儿。都是闪光点。”
这句话说的杜怂怂简直心花怒放,尾巴都能翘起来,偏偏还要矜持地自谦,“也没那么多……”
7777想叹气,他的傻宿主又忘记他男人能读心了。
杜怂怂对着系统沾沾自喜,【听见没,顾先生夸我好。】
7777:【成了,我没聋……】
真是见鬼了,它上司也算是系统界的钻石王老五了,到底是多想不开,才能看上杜怂怂?
看杜怂怂那样儿,插个翅膀就能上天了。
钻石王老五抱着怀里人,又喊了几句乖宝,喊的怂怂软了腿。他头一次于现实中被人这么捧着宠着,感觉极不真实,中途还试图掐自己几下想看看这是不是梦。
还没等他真掐,顾先生就读心读出来了,握住他的手,告诉他,想证明的话,完全可以换个方式。
于是司机被赶下车了,在外头憋屈地蹲着。两个人在车里畅快淋漓地浇了一回花,把花叶子都浇的蔫了,半天抬不起头。
【真好,】夜深人静时,怂怂躺在男人臂弯里头,小声和7777说,【我从来不敢想有这么一天。】
7777也说:【我也不敢想。】
没敢奢望你真能走上正道,要知道从一开始,7777就很害怕系统真的去街边站街,那就完了。
怂怂叹了口气,还对站街的想法念念不忘,【顾先生其实可以当我唯一的客人的。】
7777:【……不行!犯法!】
【成吧,】杜怂怂只好退让,只是忍不住嘟囔,【说打人打头的时候,你都没想起来犯法……】
7777:【……】
它半天没吭声,深觉自己已经被人类的双标和狡猾感染了。
杜怂怂又说:【二十八,我想带我妈从杜家离开。你说,能实现吗?】
系统沉默了会儿,回答他:【有顾先生在,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是啊,杜云停也想,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曾经待在顾家委曲求全,是因为他与苏荷都没有退路,没的选择。
现在,已然有别的路摆在眼前了,他还有什么好畏缩不前的呢?
杜云停又上了杜家门。
这两天,他过的相当好,杜林却过的不太好。一方面是因着继子与顾黎走得近,总叫他有些不放心;另一方面,则是杜云停传出了同性-恋的名声,简直是污了他家门楣。
杜家二少靠脸上位的传言已经甚嚣尘上,他光是听都觉着头疼,为此两天没有好脸色。听人说杜云停回来了,还以为对方是终于知道回家,往沙发上一坐面沉如水,等着人来给自己道歉。
哪知道杜云停不仅没道歉,反而在他对面坐下,说:“杜先生,我来带我妈走。”
“……???”
杜林被这猝不及防的一个直球砸懵逼了。
走?
上哪儿?
杜云停于是把自己此行的目的也揭露出来了。
“是这样的,”他说,“我想让你们离婚。”
杜林起先还没能理解,待到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后,瞬间勃然大怒。
“荒谬!”他斥责,“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离婚?你怎么能轻易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自认我这些年,对你也不算差——”
杜云停发自肺腑地说:“可也算不上好啊。”
杜林没办法驳斥这句话,但这世上,有几个人能真像对亲生儿女一样对待继子继女的?他也不是舍不得杜云停,只是无法放下苏荷,“你怎么能做大人的主!你让小荷跟着你去喝西北风?”
杜云停说:“不会。”
他微微抬起头,看着后头。女人就站在台阶上,手拢着披肩,望着他。
“……妈。”
杜云停的声音有点颤抖,他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答应过爸的。——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养你了。”
他心跳的有些快,定定地看着。
“你……愿意走吗?”
女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他,忽的问:“是什么时候长大的?”
“嗯?”
苏荷说:“你和之前不同了。”
杜云停微微苦笑,到底是母亲。
哪怕并不是那种寻常的温柔细致的母亲,也能觉察出孩子身上的差别。
“死了一次,所以长大了,”他说,“你信吗?”
苏荷的脸像是一整块精雕细琢的羊脂玉。她将披肩拢的更紧,方才说:“我信。”
她道:“我梦见过。是运沙车。”
杜云停一怔。
杜林听不懂母子俩在说什么,只是内心焦躁,“小荷,云停这孩子信口开河,张嘴就说什么离婚!你想离婚?”
他打死也不相信苏荷能放得下优越生活,“你想离开我?”
苏荷往下下了几步台阶,方才轻声道:“多谢先生这么多年的照顾。”
这话里的意思,简直昭然若揭。
“不许走!”杜林猛地站起身来,“你怎么能走?你——”
“先生,”苏荷温温柔柔地打断他,“我虽然结了婚,可我仍旧是自由人。况且,您也从没有当真爱过我。”
她微微笑起来,这笑看起来更像是含着叹息,“我知道什么是爱的,我见过的。”
那绝不是把她放在金丝笼子里养着,高兴时提出去给众人看。她一生就体会过那样一次纯粹的爱,那爱让她心甘情愿收拢翅膀,生育,养家——半点怨言都不会有。
那爱不是杜林给她的,是杜云停的亲爸给她的。
杜林说:“可你花了我这么多!”他指着杜云停,“你儿子,我把他养大,这其中得花多少钱?光你脖子上这条项链,你知道多少钱?你儿子买得起?”
苏荷听了这话,没现出什么犹豫的神色,反倒将脖子上的项链解开了。
她白皙的手指将项链撂在桌上,又看看儿子。
杜云停从提着的纸袋里拿出了新衣服,苏荷便将身上这裙子换掉,改为了儿子为她买的这一身,杜云停的眼光不错,这砖红色极衬她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