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温恢
自甄逸时开始,甄氏与其他家大族处世便有些不同,族中只重商而少务农事,挂名经商的虽然只是家中奴仆,商贾之家的名声却是跑不了的,其父子两代出仕为官,倒也没指望高升,不过为家族事业多寻一层保护伞罢了,两代积攒下来,家中早富不可言,两年前甄俨领家族迁到邺城,也未再置办任何田产。
甄氏产业甚多,当然不止邺城中这一处,可天下战,各处受损极大,靠着甄逸生前与袁氏关系,才在邺城中经营了两年,本钱倒多积在货上。
家中积蓄下的百万钱被抢光倒是事,然而库存货物却是根本,若没了这些存货,只在市中空有些铺面又有何用?家族得多少年才能回复元气?
若被兵掳掠得干净,说不定家中便要就此衰败下来了,听那老仆回报后,甄俨自然又惊又怕,听闻这位河南太守有意见自家,倒也还存了丝侥幸,思虑良久,终还是壮起胆子亲往库房处去求见。
邓季看演义、玩游戏,自然知晓邺城有美女甄氏,是袁绍败后被曹丕所抢的二儿媳,只那究竟是几年后的事情便不得知了,更不知道她后来因与郭女王争宠失败,被曹丕赐死时,尚将尸体“以覆面、以糠塞口”,使她死后无面见人,没口辩解,可谓极其凄惨。
“河北有甄宓,江东有二乔”,甄宓是与大乔齐名的世三大美女,听闻求见这位自称甄俨,自家劫掠的货物为甄氏所有后,邓季倒嘀咕了几句,仔细打量了他几眼,不知其是否便与那美女一家,若然,那位究竟是他姐妹还是女儿,相貌是否相似等等。
不过,些许疑惑总比不过大事要紧,听甄俨苦声央求自家,欲要回半数财货去,吃进嘴里的如何肯吐出来?邓季对此不置可否,倒记起另一件事,随口考问了几句行商之事。
因避世人鄙夷心里,家中经商虽挂在奴仆名下,大事却都是甄俨做主的,自然精通其中门道,他又做过县长,言谈甚有条理,法度亦明,只略谈几句,便让邓季欣喜不已,又不停问,引他说话。
甄俨初时尚谨慎作答,待觉得这位少年太守并不似穷凶极恶者后,渐渐去了拘束,要将财货全数讨回估计难成,博得对方欢心取回部分却有可能,便开始由一问一答改为一问数答,再后来,有些问题不等邓季问就主动提及了。
甄俨子承父业,乃是天下数得着的大商贾,比河南行商王玮见识要高明不知多少,两下交谈好一会,待邓季心满意足,才出言邀请其族随军南下。
甄氏能在邺城立足,违禁买卖盐粮铁等,还得多亏袁绍看顾亡父脸面,便为此,也不该弃此而顾彼,面对邓季的邀请,甄俨虽惊讶,却也只得硬着头皮婉言谢绝。
“难得足下通经世,我河南今百废待兴,正缺良才,可谓求贤若渴,甄氏若肯迁族南下,除钱财尽还外,此次所失之物,我皆以半价购之,如何?”
这时代经商利润极高,这些货物邓季便只给卖价之半,甄氏亦不会亏本,然除去恩义不说,袁绍正得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能看长远,舍其另投他人者多为难得的智者,看邓季等已将袁绍得罪得厉害,河南立马就要承受本初雷霆之怒,甄俨经商虽不差,却怎敢拿整个去家族冒险?
虽挂念财货,甄俨还是拒绝了,邓季不死心又道:“去岁起,我便有意在河南设官商,专事买卖盐、粮、纸等,足下若肯前去,户籍我可赐一等功民,官商便由甄氏与郡中合办,全数交由甄氏经营,郡中只管定价、监察,于后平分其利如何?我郡中定价虽低,如粮六钱买七钱卖,利甚薄,然郡中只得一家经营,数额亦不可觑呢?”
待邓季细细解释了邀请家族南下的因由,虽对一等功民之类不明白,甄俨却也知其中蕴含的商机,只是家族背袁绍南下总是弊大于利,他还是摇头道:“将军盛情,甄氏自感激不尽,奈何受袁本初大恩,俨等万不敢轻弃!”
他说得倒畅快,一番交谈下来,早忘了邓季虽表现得温情,却是出身贼寇的,见软的不成,当即便换了个面目,正巧徐晃领兵亦到此地,便令随甄俨归家,强掳其全族。
比起那些骨头硬的正统士人来,善于经商的甄俨气节方面差得可就远了,胆子也不大,见这位强人一言不合便刀兵相见,顿时吓得他瑟瑟抖,直到被徐晃押到自家府门前,才想起莫要被其等惊吓到老母、寡嫂、弟妹与妻儿们,忙开口央求道:“将军且稍后,莫惊扰内院,待我劝说母亲与族人,收拾一二,随贵军去便是!”
无论是在西凉军还是河南军中,徐晃都不大见得惯此等掳掠行径,然世道如此,邓季兵马在河南自家治下还算安分守己,对外劫掠他便也只能装未见,勉强接受,但听甄俨这般说,便也点头同意,令卒兵们围了甄氏府邸防其等私逃,自家则与数十亲卫在前院待命便罢,不许一个入内去惊扰女眷。
徐晃才二十余岁,相貌仪容出众不说,难得还如此守礼,治军又严整,分别时,甄俨倒不由高看了他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