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天子竟然身畔无可用之人,莫不成邓季生死之契机,便只能眼睁睁在宫中看着?
自家终究是天子,大汉正朔!身畔无人用,尚可借诸侯之手!
此时亦需得忠良之臣的外力来才可得破局!
便邓贼身死,再得有诸侯勤王至,田丰、太史慈等内患外忧,还敢不依其遗言将军政权尽归还?便得权后,朝中亦需有人能挟制河南众,不使一家独大。
邓贼若不死,更需得一诸侯行勤王事,先救朕出此火炕,再召天下群雄共讨此逆,平朕心中之怒火!
然尚有何人可招?
前次杨彪等所议的刘表不成,其人虽为宗室、党人,胆子却小了些,难进取,不足为用。
其余长安以西尽是贼寇,关东二袁亦皆有异心,实与邓贼同为一路人,更不可用。
思去想来,前些日子才献上数车绸缎的曹孟德便浮出水面,听闻其尚献有三千童男女为用,可惜尽被邓贼所属扣下。
且闻曹孟德年少时,尽与党人亲善,又有杖责违禁之蹇硕叔父蹇图事、入府刺杀张让事,可见定秉直为公、肝胆侠义,又急天子所急,身为大汉忠良,岂能不用之?
更可喜的是,为押运绸缎、童男女献贡于宫中,听闻曹操尚有属臣董昭领千人滞留于雒阳中,此非天假其便乎?
迅速选定要借外力的忠臣,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联络上。
河南卒兵虽紧守宫门防备,却也只是堵住与城内连接,并非毫无破绽。
宫城位于雒阳城最北,与北城墙相连,本就有谷门、夏门两道小门直通城外之北邙山,天子回旧宫后,之前一直废弃不用的两门已改由董承军士看顾。
想清楚这一切,天子立即书密诏,招来董承,令他暗遣心腹自谷门出城,绕行一圈后再归雒阳城内,往寻董昭密告此事。
邓季生死只决于三日之内,卒兵们于各处城门戒备自森严,然而董承遣出的军士也是有白腰牌的,记录的又是访友,虽被多问过几句,却也成功混入城内。
董昭领着一千军,三千童男女,被勒令只可呆在校场内,外围有荡寇军驻守着,两家虽有盟约在,非常时期却也不许军士出入。
不过校场甚大,使者绕行一圈,便得见东墙甚矮,急寻空隙越墙而入,由军士引得密见董昭,颁布天子密诏,又言邓季数日内当死,速请曹公往雒阳来勤王。
董昭押运贡物到雒阳后,丝毫自由也未得,不敢引田丰等愤怒,一直只能居于校场内,虽知邓季病重,却无法探知得更多,突然得天子密诏,又知近日为其生死大劫,自然不尽之喜。
董昭便忙往求见田丰,请辞归。
曹操已是河南如今在乱世中唯一能结到的盟友,其虽有残暴之举,却也还有忠于汉室之名,若邓季不治身死,真还权于天子,兖州更可成为平定天下的助力。
反正邓季生死三日内便有结果,曹军便有图举事,再快也应变不及,此时只忧心于邓季服药后情况,田丰、贾诩两位军师便也不强留董昭,使周毅领军护送,随他引军出关。
待渡过洛水,董昭既令斥候轻骑先行,出汜水关先将天子密诏带回给曹操,周毅也只当平常。
董昭已去。邓府内,服药后邓季反应极大,体温初时比之前还高,后来才慢慢退下热去。每满六个时辰便得饮水、进食一次,旋即又大排汗、排便液,如同用刀子刮一般清除去体内毒素,实在是摧残人。
高热虽解,然药效仍在继续攻伐着体内残毒,邓季偶尔清醒时痛不欲生,却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多数时间处于无意识状态,满六个时辰还得再弄醒,强迫他去饮水、进食,让体内有新东西得排出。
第二日晚的时候,邓季已熬不住假死过去,万幸得雒阳这般大动静,李当之亦随在侧,使针灸将气又复顺回来,未变为真死。
在华佗众弟子中,本以樊阿最善针灸之术,李当之精修《神农本草经》,最通药理,不过就这一手“二流”的针灸术,亦让随观的未来医圣张机佩服不已。如今张机全族已被强留在河南,其它或有不满,能得随时与华仙人高徒李当之和一般女医匠探讨医术,研习《青囊经》也是极好的。
周而复始让身体接受摧残,痛楚苦不堪言不说,亦使得身体大损。之前数十日伤寒折磨下来,将邓季一条雄赳赳的汉子弄得消瘦不已,身体本已虚弱到极致,本实难抵此难。还好府门外民众亦出力甚多,不少人献药献方,有一位无名老人送来的老药酒,张仲景尝试过,提神补虚实在大佳,得此酒助力,李当之针灸,总算是挺过来。
三日过后,邓季还有一条残命在,然已又复昏迷不醒,身体极虚弱,需得花一两月功夫才能慢慢将养回来。
不过伤寒病已尽去,虎狼之药效也过,性命已是无忧,得这结果已是最佳,一直陪着受罪不已的田丰、贾诩等方得长舒口气。
消息传到外间,顿引欢呼一片。一直坚持在府外默默相陪的人尽多,有学子欢欣而舞、放歌,有妇人喜极而泣直至晕倒,有老人齐诵念“大贤良师护佑”之语,欢腾乱糟糟成一片。
亦有许多人奔走相告,将好消息传给别人,没多久,整座雒阳城都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这位不被诸侯、名士们看好,浑身缺点的邓慕安,拥有那些人永远也不会有的东西。
之前听旁人说及田丰、太史慈从贼旧事时,大多时候都要一笑,但看到这雒阳城之景,再想想三郡百万余民,张辽、赵云两人突然觉得,从此能得从贼亦不算差。
宫城中,正忐忑不安的天子闻得整座城市发出的巨大欢呼,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这些逆贼的欢呼,总不会是为他这位天子、为他所代表的大汉而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