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堆积起的缓坡上泥土还很松软,一些地方踩上去能将整个脚背都陷入进去,奔腾冲锋向前的队伍中不时有人东倒西歪的。
车黍、徐盛提着双手大铁戟,歪斜着奋力在前领头攀登。
守军弓手受两日大打击,今天城楼上连稀疏的箭雨都已不见,只是在缓坡尽头的墙头,黑压压地拥挤着数千身披重甲的军士,尽持长矛大戟,对准墙外。
大战,马上就要到短兵相接的地步。
缓坡上冲锋的队伍并不快,然而还是在一步步向前逼近,阵列后面黑山贼助威的战鼓早擂得震天响。
数股黑山小部队扛着云梯,游走寻机。
战鼓声中,城墙上守军与冲锋起来的司州卒兵距离越来越近,倒并无其它杂音传出,只有一道道向外喷发着的粗重鼻息。
车黍徐盛身后,并没跟随着他们的亲兵。
谢允领着自家麾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两位果毅将军身后,不肯落后半步。
这次破晋阳,谢允要紧接两位果毅将军之后,这是他花许多功夫才从徐荡寇那求来的。
想起遇到吴朴时,自家居然需得抢先行礼,口呼“校尉”,那小胖子笑得眼眉连成一片的可恶模样,谢允就气不打一处来。
小胖子当年跟在自家屁股后面四处转悠的时候,脸上还挂着两条浓浓的长鼻涕,自家叫他往东不敢向西,叫他捉鱼他不敢摸虾,老老实实一小屁孩、小胖墩,如今居然做到校尉了!
老子呢?
老子还只是个军侯!
谢允还从来没有这般注重过职位高低。
之前听闻吴朴得升任校尉,谢允感触不太大,还与李累几个替人家高兴来着。可这次并肩作战,相遇军中,只能以军礼相见,小胖子那副假作无谓。实则得意的模样,着实刺激谢元让这位兄长。
河南的后起之秀中,谢允、李累、夏侯盛三个本已是其中佼佼者,都以少年之身得领一曲军马:谢允在荡寇军果毅校任军侯,李累在威烈军果毅校任军侯,夏侯盛在偏将军顾升麾下任军侯,都算得少年得志、名动河南。然而比起如今的少年校尉吴朴来,却又尽远不及。
谢允这位曾经的孩子王,身上光环极多——主公邓季的少年玩伴、偏将军顾升家的独子、右军师田丰的女婿,任谁看来,锦绣前程都不可限量,他自己也从不肯稍落人后。如今却在军功上远输给昔日跟在屁股后面的小鼻涕虫!
这叫谢元让情何以堪?
因此,正急缺军功的谢允好不易求得徐晃许可,撇开两位果毅将军亲卫,就跟在两人身后,起心要立战功。
吴朴小胖子现在还跟随在骁骑将军赵云身侧,不知何时方得入城!
此时的谢元让,两眼都散发出幽幽绿光。便如已饥渴了一冬的饿狼。
向前!向前!再向前!
没有箭矢阻挡,土坡连接的城墙上下距离在迅速拉近,终于,滚动向前的长龙抵达彼处,车黍、徐盛到了墙边。
城墙上恭候多时的守军齐手抖出数十道雪亮的长刺!
“喝!”
两位将军同声怒吼,在墙边立定,四只大铁戟左右乱斩,砍断无数递上来的枪尖戟头。
然而汇集在这边城墙上的守军实在是多。不等前排器械被打断的军士退入人潮,后面的又递了上来。
毒蛇一般的刺击连绵不绝,一波过后又是一波。
滚动向前的冲锋长龙就此止住,谢允身后两支果毅校卒兵不得不停下,焦急地等着两位将军打开缺口。
为防止拥挤撞到车、徐二位身上,谢允等人还尽拱起后背,阻止后面人等推挤。
土坡上本不止才两人的身宽。可要彰显武勇,相互比较,两位果毅将军容不得别人再来并肩,且加入别人进来。倒要让他俩少许多腾挪,器械也使得不畅。
上下全看着这里,只是任由车黍与徐盛奋力将双手大铁戟挥舞得密不透风,半步不让,一时却难突破上去。
谢允等只能在后面干着急。
守军的落石、滚木虽然无效,然而城墙甬道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守军,便是打开缺口攀上城墙,还得先寻个立足之地。
车黍、徐盛凭武勇与守军胶着,临时堆积起的土坡上一时还打不开局面,后面徐晃、赵云正焦躁,却不料趁机先登城头的,居然是黑山贼。
仗着土坡上卒兵吸引守军注意力,几股小黑山贼在两侧成功地搭上云梯,很快就有贼兵顺着攀上墙头。
这时候,守军似乎才发现他们要防守的不是只有土坡这狭窄的两三丈地段,而是整段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