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在说出那三个字时,周唯爆炸一样的情感终于燃到顶峰,他没能及时将情绪刹住,让他立刻意识到完了,他露馅了……
果然,武文殊用怀疑的目光审视他:“你到底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周唯笑得牵强:“我说爱你,不爱听啊。”
武文殊沉默。
翻出烟,点燃,他吸了几口,注视周唯:“……不对,你情绪不对头,给我说实话,”他加重语气:“否则别想下车。”
头靠在座椅头枕上,周唯闭上眼,呼吸粗重:“我他妈来大姨妈了。”
“……”
看到武文殊一脸阴霾,拿过他的烟,搓开火苗,深深地将烟气吸入肺里:“我这人从小在情绪上把控就不怎么好……有时候特他妈有病,像走怪圈一样陷入抑郁状态,越是应该开导自己越往死胡同里钻,有时低迷几小时,厉害的话几天拧不过劲儿,跟他妈神经病似的,你别理我……”向窗外弹了弹烟灰,周唯冲武文殊无奈一笑:“可能是那会儿等你,在地库里憋太久,负面情绪太多,整个人就不好了……”
“什么原因?”对方问。
“什么都有……操,人活着谁还没点烦心事,哪能让你顺风顺水……”掐灭烟,把它扔到窗外:“小时候因为屁大点事,跟我哥犯浑,被我哥拿扫帚疙瘩一通狠抽,你别说,挨他一顿打倒好,转过弯了……等大了,我哥都懒得管我,一赶上我犯轴劲,他就让我滚出去自己调整,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活着回来就行。”
“你以前怎么做的?”
“玩,往死了玩,打篮球,唱K,喝酒赌钱,有一次还茬架进了派出所……所以发泄出来就好了。”
周唯说得没错,一旦情绪收不住他会往极端上走,这一点他没骗武文殊,在周铮面前他犯混过太多次,他哥早就不在意,不理他就完了,而在这个人面前,他从来都是冲动的,每个关键节点他都曾头脑发热,不管不顾,可没有哪次能像这回一样,搞得如此失控。
他闪躲着,用抽烟遮掩,让武文殊开车。
一路朝梅苑开去,周唯却怎么也敛不回心情,生自己的气,生别人的气,甚至是生武文殊的气,他痛苦烦闷地将头扭向一边……只觉得心里消极情绪在无限扩散,他把车窗开到一半,没完没了地对着外面抽烟。
进了门,仍然毫无好转。
武文殊让周唯先去洗个澡,看看能不能好点。
他不想洗,连动都不想动。
他让武文殊别管他,自己弄点吃的,他抽会儿烟就下去。
武文殊没有胃口,下楼帮周唯倒水,拿咽喉糖。
倚在床头,拿过柜子上的烟缸,周唯一口一口不停地抽,他的视线落在正前方电视挂架上,他知道,一枚监听器就贴在那后面。
只要靠近它,用手往里探,就会摸到一个凸起的黑色边缘,他狠狠地将烟大力吸入再吐出去压抑冲动……他是真的想把它卸下来,不但这些,连别的屋里所有的监听器他全他妈想弄下来,然后挨个用脚剁碎冲进马桶,让他们滚得远远的……什么缉毒,专案组,李峰,萧然,中泰……全他妈.逼滚蛋,他只想跟他哥跟武文殊好好生活,平平安安,哪怕枯燥乏味,平凡又普通,跟所有人一样,天天为点鸡毛蒜皮,吃的喝的,冷了热了的事拌嘴吵架,他也甘之如饴。
有那么一刻他真想跟武文殊摊牌,想把所有的事从头至尾说个明白,求他原谅,跟他诉说自己的痛苦身不由己,控诉专案组多他妈孙子,骂那帮毒贩都不是人操的,有多畜生多凶残……
可……然后呢?
他是爽了,解脱了,武文殊怎么办?
中泰是武家上下一手缔造的家业,凝聚两代人的心血,他能允许有人在他背后将中泰变成一个无坚不摧,猖狂作案的贩毒制毒大网?!
不会的。
他会报警,会彻查,会做一切可能深挖的行动,会触动隐藏在背后的那条大鱼……
一旦走到这一步,一切全完了,别说他哥,就连武文殊都会有危险。
他什么都不能做,更不能说,他可以不要这份感情,继续骗下去,就这么把武文殊蒙在鼓里,他也不能不要这个人的命,他宁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也不能把所爱的人往深渊里推……
……
…
有谁猛地拉过他的手,指缝间的烟头掉落在床上,武文殊迅速拿下来,灭在烟灰缸里……直到那一刻,周唯才注意到烟头已经完全烧尽,两个指头中间的皮肉被火星烧焦,正散发出一股刺鼻难闻的气味……
他惊异地望向自己的手,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别抽了。”武文殊没收,让他呆着别动,下楼去拿药箱。
上过烫伤药,武文殊小心地把周唯的手拿到嘴边吹来吹去:“不疼啊?还是成心让我心疼啊。”
“真不疼,我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周唯苦笑:“你再让我抽两根,手上没东西,我闲得慌。”
武文殊瞪了他一眼,把这只手轻轻放在自己手中,慢慢地揉捏虎口。
周唯抬眼看他。
“这个挺管用。”武文殊说。
“管用你还让我滚,那天我捏你,你忘了自己说过什么。”周唯冷言冷语。
武文殊一愣,厌烦:“过不去了是吧?我不是道谦了,还要我怎样?!这破逼事还他妈要提到什么时候?!”
“提一辈子,”周唯咬牙,眼中却流露笑意:“一吵架就拿出来哔哔你,让你知道你欠我多少情多少债,还到下辈子吧。”
武文殊没再说话,垂下眼,却又加上一只手,两手温热,手心滚烫。
抵消了不少周唯心里的难过感觉。
他去摸武文殊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