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和你爸什么都不懂,加上那个时候忙,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瓣来用,三个月没来例假了,也没往心里去,直到有一次吃了你爸下厨做的鲫鱼豆腐汤,光闻着味就吐的稀里哗啦,你爸才急匆匆的带我去了医院。”
回忆起那段往事,阿芜脸上不由浮现出了一抹缱绻的笑容。
“你爸那时候还是个毛头小伙儿呢,医生所我怀孕的时候你爸都晕乎了,出门给我拿药的时候,也没注意到门还关着,一脑袋就撞在玻璃门上了,额头青了老大一块,让我又好气又好笑。”
“爸爸还有那样的时候?”
木婉婉的嘴角不由上扬,从她有记忆开始,爸爸一直都是很沉稳的形象,对她这个女儿虽然无比疼爱,却也很在意父亲这个形象在儿女心中威严的地位,因此木婉婉有关于父亲的记忆里,很少有爸爸这般毛躁的影像。
“嗯,知道我有了你,他真的很高兴。”
谈论起母女俩共同喜欢的话题,两人之间隐隐剑拔弩张的氛围消散了,双方表情都分外柔和,沉浸在了过往的回忆中。
尤其是木婉婉,在听到母亲那句话后,甚至有了泪奔的冲动。
她似乎看到了那个画面,一对年轻的夫妻,在医院的长廊中,为自己的到来,欢呼雀跃,情到浓时,相互紧拥,为了即将到来的自己,感动落泪。
她也是备受期待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第一次知道你是女孩子,是在你六个月的时候。”
阿芜话音刚落,木婉婉脸上的笑容瞬间停滞住。
妈妈的这番话,让她瞬间回忆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
自从计划生育的政策出现后,孕期鉴别胎儿性别就成了一件违法的事情,但在某些地区,鉴别胎儿性别的行为依旧屡禁不止,尤其是在木峰和卓芜的老家,在那个家家户户都生四五六个孩子,儿子一个还嫌少的地方,就连医生似乎都没有这个意识,甚至不需要产妇和家属开口,就会隐晦告知孩子的性别。
木婉婉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不受爷爷奶奶疼爱的孩子,明明每次过年自己父母给的孝敬费更多,可她一直都是兄弟姐妹里拿压岁钱最少的孩子。
归根结底就是自己父母“不听话”,没有照着他们的意思再追生一个儿子,让他们这一系断了香火,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木婉婉自然不能妄图从那两位固执的老人脸上得到一个好脸色。
这会儿听到她妈提起孕期鉴别出她性别的故事,心情顿时就有些不渝了。
阿芜一直偷偷注视着木婉婉的表情,上一世,母女俩闹到那种地步,除了那段时间的冷战,互不沟通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作为父母,两人都没有真正重视过童年的阴影对于女儿人格塑造上的障碍。
实际上不仅仅只是木峰夫妇,华国许多父母,都忽视了童年一些不美好的记忆对孩子造成的影响。
比如小时候随意将孩子喜欢的玩具送给亲戚或是邻居家的小孩,在孩子哭闹的时候,还责骂孩子太过小气,等到孩子长大后,以戏谑的语气谈论起这件往事时,还会露出诧异的神情,责怪孩子将这么一件“小事”记在心里,耿耿于怀那么多年。
又比如木婉婉,从很小的时候,就听着爷爷奶奶背着父母叫她赔钱货,因为她是个女孩,亲戚们将对她家财产的觊觎□□裸表现在脸上,甚至在日常谈论时,说着类似一旦她的父母有了二胎,有了儿子之后就会将她丢掉的笑话,对于木婉婉来说,阿芜肚子里的那个不是弟弟妹妹,是来抢夺她现在拥有的一切的敌人,是一个从童年时期,就潜伏在她生活中的噩梦。
在木峰和卓芜为了安慰她,承诺只会有她一个孩子的时候,木婉婉信了,可能那个时候,三人都没有想到,意外会来的那么快。
阿芜想要木婉婉心无芥蒂的接受这个弟弟/妹妹,首先要做的,就是让木婉婉确信,她并不是童年里那些亲戚口中多余的,不该来的存在,她是父母的珍宝,这一点,从始至终就没有改变过。
所以她要挑破当年那颗脓包,直面这个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