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心儿当然记得,记得一清二楚,记得就算化成灰骨也不能忘去。
那时她行为粗鄙,摸样也不好,孙氏叫了陆玥梨来吃饭,她就站在人群里,陆玥梨看到她的第一眼,便问:“又是谁买回来了的丫鬟?怎么现在咱们府里,连乞丐也收了?”
当时陆玥梨话一说出来,她便忍不住哭了,之后知道了她的身份,陆玥梨倒是道了歉,可是眼里的疏离,却也是明明白白的。
后来吃饭的时候,她因为饿久了,吃多了,陆玥梨似乎是非常嫌弃她,她夹过的菜,她都不吃,最后匆匆食了几筷子,便告退了。
那件事,几乎就像一根刺,扎在陆心儿的心口上,但凡看到陆玥梨一次,她便能想到当时的情景,这几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告诉自己,只有真正站到陆玥梨头上那天,她才能像她以前对自己那样,羞辱她,践踏她,让她看看,风水是不是轮流转的。
这会儿不堪的往事又被拉出来说了一次,陆心儿心口起伏,眼看已经快憋不住了。
陆玥梨却轻轻的道:“看来你是不记得了,不过我还记得,当时你还什么都不懂,是个没长开的小萝卜,现在倒是出落的水灵漂亮了,不过,你可记得,我为何第一眼,就以为你是乞丐?”
陆心儿死命的眨了一下眼睛,将愤恨的泪光咽了回去,牵起一丝笑容,咬牙切齿的道:“是我的穿着……”
“不。”陆玥梨轻轻摸了摸她轻柔的发丝,指尖索绕住了股,缓慢的揉捏着,淡淡的道:“是你就像,不管是穿什么衣服,你骨子里就透着一股乞丐的味道,很臭,很酸,就像你看我的眼神。”说到这儿,她慢慢倾身,嘴唇附到她耳边,低缓的道:“现在也一样,心儿,我的好表妹,姐姐进屋这么久了,作为妹妹,怎的也不起身相迎呢?是觉得姐姐不配你的服礼,还是以为有人给你撑腰,你便是与杨姨,平起平坐的了?呵?平起平坐?就真当父亲会为了你休妻?就算父亲对你有点意思,你可要记清楚了,你是他的晚辈,你是我的妹妹,不该有的念头,就别妄想了。”
说完,她这才慢慢的起身,抬高下颚,婀娜的走到杨氏身侧,平静的坐下。
而杨氏,在听到“父亲对你有点意思”时,眼中的震惊,已经怎么掩,也掩不住了。她看着陆心儿,指尖缓缓在袖中收紧。
陆心儿在听到陆玥梨后面的话时,也愣住了,她和表叔,怎么可能的事?这陆玥梨分明就是污蔑她。
可现在,对上杨氏猜忌的目光,陆心儿心里一惊,很想解释,自己与表叔并无关系,可是这会儿在场这么多人,她若是当众解释,又成什么了。
她又气又怒,看陆玥梨的目光,满是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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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餐饭,杨氏原本是想羞辱陆玥梨的,但陆玥梨的一番话,她现在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只盯着陆心儿,越看,越觉得心里发憷。
这个陆心儿又是示弱又是讨好的在自己身边这么久,若是真的心里惦念的是陆严的话,那自己算什么?给他们铺路的红娘?
杨氏自己也是贫苦出身的,她很清楚贫穷的人,会有多少***,又会为了***,做多少事。
她自己顶替孙氏,霸占陆严,成为了陆府的当家人,可难保,等她人老珠黄之时,不会有第二个人,再来取代她。
往日的杨氏,也算是机敏精明的人,可是对上自己奋斗大半生才抢来的陆夫人之位,却是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
一餐饭的时间,过得很快。
陆玥梨离开后,杨氏屏退了左右,倏地站起来,一巴掌扇在陆心儿脸上,看着她捂着小脸,泫
然欲泣的摸样,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说,你到底做过什么!”
陆心儿知道杨氏善妒,府中陆严的姬妾,被她弄得死的死,残的残,一个能看的都没有,这样一个对男人霸道凶厉的女人,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丈夫,与自己信任的晚辈有所苟合。
她急忙跪下,连磕了好几个头,哭嚷着道:“没有,我没有,婶子,那明显就是陆玥梨那小贱人在挑拨离间,您要是信了她的话,岂不是如了她的愿?”
“她的话是真是假,我自会分辨,但陆心儿,你给我搞清楚,看清明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不要再让我听到半点闲言碎语,否则,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陆心儿哭得更加伤心了,哽咽着表忠:“婶子明明知道,我与三皇子早已……为何还要说这些话来侮辱我。”
一个是年少俊朗的皇子,一个是年过半百的长辈,就算是闭着眼睛选,她也不会选错啊。
可杨氏却不这么想,有多少女人,一生是只跟一个男人的?
就算是她,在陆严没答应娶她进门之前,她与别人,也曾有过暗涌,聪明的女人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尤其是在前途艰难的情况下。
陆心儿十三岁就敢跟三皇子苟合,这样一个无视贞洁的女人,又是什么做不出来的。
她自己,也是在十六岁那年,才将初次交给了陆严,这陆心儿,比她当年更狠得下心,她又怎敢放松警惕。
越想越清明,杨氏面上的冷意也更重了,她想到陆玥梨与陆心儿的关系,都是同龄人,为什么关系会这么差?
这次回来,陆玥梨更是不惜当面羞辱陆心儿,这又是为什么?
莫非,就是因为陆严与陆心儿的关系?
人的心思就是这样,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会生根发芽,随风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