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入门槛,已听得阁楼内传来争执,而看守在外面的侍卫眼见十一到来,面色便有些尴尬之色。
十一挥手令他们退下,走向前听了听。
只闻姬烟在内冷笑道:“是,我温顺,细致,善解人意……你盼着云朝颜也能这么对你,却求之而不得,所以才对我爱若珍宝……我无时无刻都不过是你的朝颜的替身而已,你何时心里真的有过我?阙”
宋与泓却似已被激怒得失态,声音竟有些变调,“不论我心里有没有你,我何尝有过一日亏待过你?你面善心毒,向朝颜暗下毒手时,可曾想过当日.你母亲重病,父死难葬,沦落街头险些被人卖入青.楼之事?你觉得我对你不够好,心里没有你,所以宁愿自己还过那种日子?”
撇开感情不谈,姬烟如此对待救过她并宠爱她的主人兼恩人,着实恩将仇报孤。
宋与泓被如此背叛,伤到的还是他一心想维护的朝颜,自然愤恨之极。
但姬烟闻言却笑了起来,“宋与泓,宋与泓,你还真以为是你救的我?可见果然姜是老的辣,你这辈子……注定只会是施相的手下败将!”
宋与泓惊愕,旋即醒悟,“从头至尾,都只是施老儿的安排?你……你这恶妇!”
姬烟双手被反捆着坐在椅子上,此时已弯着腰笑出眼泪来,“其实也不是他的安排,只是我母亲重病、父死难葬时,是他帮的我,我这毒妇没别的好处,却还晓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便提出愿为他尽心做事,以报恩情。于是……于是曾在我身上发生的那些惨事,很快就重新发生了一次。只是这一回发生在你跟前,救我的自然成了你。只因父死母病什么的都是真的,你决定纳我为妾时查我身世,怎么查也查不出破绽吧?”
宋与泓盯着她,不知是气是恨,眼睛里都泛出了微微的红,点头道:“果然都是……都是聪明人!”
这时,身后便听人淡淡道:“聪明人,不过自以为聪明的人!”
宋与泓转头看见十一,眼底的怒意顿时一扫而空,甚至有片刻安静得出奇,好一会儿方道:“朝颜,你不是预备在宫里歇着吗?”
十一向他笑了笑,“泓,此刻应该在宫里的,是你,而不是我。”
宋与泓向后退了一步,身姿踉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竟是连着三句致歉,压抑了不知几许的惨痛和愧疚。
韩天遥害她,害凤卫,是因为他;姬烟害她,同样因为他。
是他轻听轻信,将枕边的一条毒蛇,在十一最脆弱最没有抵抗力时送到了她身边。
十一道:“没什么。论心机手段,你原不是他们对手。”
她顿了顿,声音有几分疲惫,“我也不是。”
姬烟道:“你们当然不是施相对手。名震天下的朝颜郡主为一个男人不知所踪,算什么女中英豪?你宋与泓更可笑,满心想的都是怎样找到云朝颜,怎样讨云朝颜欢心!娶尹如薇,当这皇子,人人都说济王殿下志在天下,谁又知,你素性散漫,根本不想当什么皇帝。你只是想获得和相府分庭抗礼的资本。你想为朝颜郡主报仇,想代替她对付施相!”
十一叹道:“看,他多信任你,这些事,他从不曾跟我说过,却事无巨细地告诉了你。”
姬烟红了眼圈,却咬唇忍住泪,笑道:“是,他告诉了我……在喝得大醉后,完全把我当作了你,什么都跟我说了!还跟我说,待他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把施相远远流放到荒野的崖州,将他更名为施崖州!他对着我,眼里从不是我,而是你!我自然不能为这样的人背叛施相,所以我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施相!”
算来宋与泓到底生于帝王之家,并非全无城府,表面与施家之人相处得还不算坏。论起政见不和,彼此掣肘,也是朝臣间常有之事,何况宋与泓行.事也会给施相留几分颜面,不致令彼此太过难堪。施家千方百计阻拦宋与泓继位,不惜动用刺客,甚至得罪云皇后,原就让十一有些疑惑,待听姬烟说起,方才恍然大悟。
施铭远最初埋下姬烟这枚棋子,应该只为监视皇子动向,或许最初还想着投其所好,以便在新帝登基后继续掌权。待发觉宋与泓竟然满满恶意,自然铤而走险,不惜一切阻他继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