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大家相继从残破的窟窿口穿进正殿,趴在架于半空处的石梁之上,俯视下边的环境。宫殿内静谧安然,布置相得益彰,少了一部分,是缺失逆地形势,多了一部分是掩盖祥瑞格局。
墓室大概有三十平米见方,最先吸引目光的是四壁上的巨幅壁画,上面并未落下很多灰尘,看上去依旧色彩如新,犹是刚刚描墨画上去一般。壁画均没有人物形象,清一色都是地理山川以及花草树木。
正殿也没有像大殿那般有各种古怪吓人的守护石像,这里显得清幽自然,那些壁画所绘的景象优美无比,看得出是墓主人生前所向往的平静世界,世外桃源般的生活环境已被壁画描述得淋漓尽致。
在观看这些壁画的同时,我双目的余光似乎看到在下边晃有人影。
底下黑漆漆一片,看罢这些壁画,也没找出紧要之处,于是紧接著便齐聚光源向下照射,在光线下显露出一个高出地面的长方形亭台,亭台长边用矮石廊围护,两端分别有台阶上去,中间摆著一副奇异的棺椁。
原来不是人影,那棺椁并没有棺床,而是有八个妛畏魔罗石像共同托手而举,昏暗的光线闪烁,险些将石像误认为是人影。
我记得妛畏魔罗在整个魑城宫崫内都是以壁画的形势出现,雕刻成石像是头一回见到。令人吃惊的是,之前魔域壁画群同样有八个妛畏魔罗抬棺椁的壁画。
在大殿内看到的类似壁画,那棺中女子已经离开了棺椁,在另一幅壁画上出现,正殿之内又是这副奇景,棺椁是完全封盖了的,是不是跟不语之前说的那样,女子被妛畏魔罗护送到这里安葬,那么这就意味著此地也是妛畏魔罗出没的地界。
大家大概只用一分钟的时间,扫视了一遍正殿的形势格局,见其中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凶险,于是纷纷按照安娜他们布置的绳索依次而下。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端,在棺椁的上方忽然悬浮亮开一朵幽光,让人突然之间觉得那便是墓主人的鬼魂。在幽光的照射下,那棺椁瞬间透上了鲜红的色彩。四公见此异象哎呀一声惊呼,竟吓得他从上头摔了下去。
悬梁与地面有两丈多的落差,四公摔下去,被一个矗立在亭台旁边的灯台挂住,半道上卸了一些重力,好险没把这小老头给摔残。他从地面上爬起来之后就慌慌张张往边上撤退,在底下大声呼唤:“你们快下来,别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呆著。”
葫芦最先顺绳跳下去,将四公拦到身后,出口便骂:“四公,怎么一有危险都有你的事,你纯心的吧。”
大家被四公这一摔吓得心惊肉跳,急忙以最快的速度下到底下照应。这时我留在最后,见窟窿口并未有物追来,就此欲跳下去,哪知这个动作还未做完,便见正殿那敞开的石门外,已是人影攒动,想是那些活尸赶到了。
不语和安娜也发现活尸就在正殿石门外徘徊,急忙招呼大家暂时用里面的石器封堵。正殿里面有许多柱状灯台,大家共同齐手,能搬得动的石质物品全部往门口堆,那些活尸不会蹦跳,不可能跃过来撕咬人。
不过此举只是缓兵之计,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得尽快找到出路离开。最紧要的还是那副棺椁和光团。
大家忙得焦头烂额,无人清闲,险些将地面的石砖都撬开去封堵石门了。那道敞开的石门足有四五米高,宽不下两米,搬完了所有能搬动的石块,就差没打那口棺椁的主意了,也只不过筑起了差不多一米多高的高墙,上方缺口仍然无法彻底封堵干净。
我急坏了,将手中m1938冲锋枪抛给安娜,随口就说:“守住门口,只要活尸进来,不用犹豫只管开枪。”肖自在也吩咐几个运棺客去照应一二。
安娜倒是反应很快,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急忙让五个洋老外托枪准备伺候上门的冤家。交代完毕之后,我们一同顺著台阶走上了亭台。
在离棺椁尚有十几步的时候大家小心伏低了身子,在这位置看过去,那副棺椁红得像是烧红的铁板一般,上方的幽光依旧飘荡不去。
安娜取出聚光手电筒照射过去,见到那团幽光立马变了颜色,大伙看得仔细,面面相觑起来,不语说:“是悬浮磁石。”安娜肯定也识得此物,也说了几句肯定的话。
这颗磁石只有两指宽,借到周围的光便能反射出荧光。可能这颗磁石掺杂有萤石之类的矿物质,能发出光也就不足为奇,奇怪的是磁石上有一根大概只有筷子般粗细的管状物。此物奇黑无比,上面还有许多雕工十分精湛的刻纹,看样子是个坚硬无比之物。
安娜伸手指向前方,示意我往那边看。我顺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每个妛畏魔罗的头上都竖有一个旌冠,旌冠上都写有四个篆字——“逆地听音”。
四公见到此物,猜道:“不出意外应该是耳坠!”
葫芦微微立起身子,凝神细观,说道:“耳坠上面刻有‘诛鬼’两个字。
不语马上反应过来,惊声而语:“默默,墓主人早就知道有朝一日有人会到这里来,此物不藏不掩,用一块发光的磁石相托,是能者而获之意。”
葫芦问道:“这个意思我自然懂,问题是‘逆地听音’似乎另有别情。”
安娜想说什么,但也看不懂汉子,最后就没发表任何见解,当先又近棺椁了两步。
四公大胆推测:“我看墓主人是要人戴上这只耳坠,可以听到一些东西,或许有破解天劫之疾的办法。”
听到四公的话,肖自在稍有兴奋,催促道:“那赶紧戴上试试。”
安娜心有灵犀一点就通,指著自己的耳朵摇头,好像是说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戴上这个耳坠的。
不语却说此物是件神物无可厚非,但我看它并不能化解鬼瞳之眸。可能是墓主人希望将此物传承,不至于同族灭绝,否则往后就没人知道天底下会有鬼母之眼乱世,实为一个隐藏的灾劫,不除后患无穷。
就在这时,响起了点射的枪声,我扭头去看,一具活尸当先被打到筑起的矮墙背后。那里守门的同伴嘶喊成一片,在矮墙露出的缝隙已见活尸纷杂的脚步。
不语急言:“快,默默,时间来不及了。”
葫芦伸手就想将耳坠拿到手上,安娜忽然阻止,示意此物不能拿。葫芦嚷道:“小妹啊,咱们没有时间了,拿出去研究,比耗在这等死要强。”
安娜却是死活都不肯松手,叽哩哇啦了好半天,又是比比划划。我转念看到悬浮磁石下边的棺椁上有一个图案,就想明白安娜要表达什么了,急忙奔过去拦住葫芦:“好小子,你差点灭了咱们一伙人了,这东西一旦拿走,地宫便会坍塌下来。”那个巴掌大的图案是个预言,构图很简单,但是一目了然,即便是个预言也不好妄动了。
葫芦还想辩解,可这时候哪里还有时间讨论这些,这副棺椁也别想打开,逃命要紧,抓紧时间找逃生的通道。
肖自在是急糊涂了,眼见这个给予他极大希望的耳坠就在眼前,哪里还顾得了许多,即便在魑城宫崫的巫官墓内化解不了鬼瞳之眸,有此物在手,说不好就能找到其他的办法,况且坖瞽魔焰花早已不知所踪,这是唯一的线索了,于是一个闪电般的速度,将耳坠拿在了手上。我们根本来不及制止。
在耳坠从悬浮磁石上拿走的刹那,忽然响起了清脆的“叮叮”声。
所有听过这个声音的人立马发出惊讶声:“催命音符!”
不语紧张惊叫:“不好,这个是倒计时,只要催命音符停止,地宫就会塌陷……”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肖自在自己也慌了神,呆呆定在原地,往宝顶上看去,上头已是尘埃碎石掉落。此时此刻谁还有时间去想个办法让这个催命音符继续响下去。
祸不单行,只听到一阵猛烈的**声,外头大殿生起一个爆破之力,直接将堵住石门的矮墙给震倒,那将近三十具活尸扑了进来。守门的几个同伴连滚带爬,在一片嘶喊声中一同挤到了这个不太宽敞的亭台之上。
枪火声,崩塌声,嘶喊声混成一团,在正殿内乱成一锅粥。通过我们手电等光源散发出的光芒,映亮大殿外的一段空间,只见大殿宝顶通了一个缺口,落下来一地的巨石,浓烟滚滚。
在光线的照射范围,闪出一个巨大的黑影,摧倒了石台上的通天神柱,呼呼地生起一阵阴风,卷裹著黑雾向著正殿的石门而来。
外头大殿的余音使得人人心惊胆战,有些人已经瑟瑟发抖,呼喊著御制自己内心的恐惧。
与此同时死亡虫再也不能在宝顶上的石窟藏身,嗖嗖从半空中掉落,竟是奔在黑雾的前头进到正殿里面。死亡虫的躯身肢节跟个枯死的树枝一般,卡在了石门上。
这时大家才见到石门墙壁破开,露出一个暗窟,从中就掉落下来一个椭圆形的物体。此物足有人体大小,暗红的颜色近乎透明,能看得见包在里面的是多得数不清的颗粒状之物。
我暗叫不妙,这个东西无疑就是死亡虫成体后脱落的卵巢,它们的幼体卵巢在没有脱落之前,只要肢节伤到人体,就会将虫卵寄生到人的体腔之内,必是有死无生了。这两只死亡虫急需卵巢滋养安静了一阵,现在是要保护它们的卵巢再次汹涌而来。
这又使得那些活尸越发狂暴,个个龇牙咧嘴,嘎吱嘎吱的磨牙声响彻整个正殿之内,听得人头皮发麻。几秒钟之后,活尸纷纷栽倒在地,从他们的腹腔中飞刺出死亡虫幼体,嗖嗖奇怪地将十几对如枯枝般的长肢节打开。
现在明白到这些为时已晚,压根就没有逃生的可能了。整个巫官墓地宫充斥著死亡的气息,人人憋得青筋暴跳,等待最后的覆灭。
子弹很快就打光了,大伙陷入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境地,仅是依靠冷兵器护在身前,却无人敢上前来个肉搏战。
亭台与石门入口只有十几米的距离,以死亡虫的速度,用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即会撕裂空气扑都我们面前。眼见死亡虫张开了全部的肢节,它们的肢节几乎有一丈来长,瞬间就如张起了怪枝之网,所有的通道包括我们进来时的那道窟窿缺口都被封得死死的。
片刻之后崩塌声才得以消停,再次清晰地听到催命音符的响声响起。此时不知为何,死亡虫光是张在石门的那道墙壁上蠕动,却是没立即冲过来害命,或许它们是想护住那个巨大的卵巢,只要确认安全,发起攻击只是时间问题。
外面大殿内的情形看不见了,但是那里似乎有个庞然大物游走,一阵阵的闷响声仍不绝于耳。此时大家吓得无一再出声讲话,陷入了绝望的片刻沉寂之中。
“叮叮叮……”催命音符变得急促,大有就此偃旗息鼓之感,肖自在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悔意呈现在他瘦削的面孔上,自怨自艾却无以言表。
四公和顾笑之将这支耳坠的预言说了一遍,那些运棺客一时面如死灰。
葫芦感觉势头不对,说道:“完了,完了,催命音符快没力气发作了。”
不语**著话音小声说:“不是一个耳坠在响,而是两支,你们听。”
“听与不听也没区别了,要么死在死亡虫手上,要么被山石砸死,没有第三种死法了。”
一个运棺客刚好有通耳坠过耳环,他从肖自在手上将耳坠取了过去:“死就死了,我试试。”说罢将耳坠挂在耳洞上,我本来就没觉得会怎样,不料这个运棺客惨叫一声,硬是撕裂耳洞,将耳坠取了下来。
既然是等死,那什么办法都得试一试,一个洋老外壮汉听了安娜的讲述,也要试试戴上这支魔咒般的耳坠,起初还没发生什么事,几秒钟之后这个壮汉也是惊叫一声,险些疼得他从亭台上摔下去,安娜扶住他,这才发现他双耳流出血迹,耳膜应该是被震破了。
看来这耳坠不是什么人都能戴的。此物不同凡响,应该是古时匠人特别锻造,这种技术可谓旷古罕今惊为天人,兴许早就失传了。
我不想垂死挣扎,凡事都得尽力,面对绝境更不能坐以待毙,直觉告诉我,这支耳坠必定藏有天大的秘密,或许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一线生机也值得一试,但总不能让安娜一个女流之辈代劳吧,这可不是我许默的风格,于是我从安娜的手中取过耳坠:“我试试!”
耳坠的吊针穿过我的耳洞,瞬间感觉眩晕异常,那叮叮声犹如冰冷的钢针顺著耳孔直刺进脑袋之中,刺中了脑叶中的一个神经,疼得我双目发黑,险些昏迷过去。
稍时这种微妙的感觉才消失,葫芦和不语搀扶在旁,见我安然无恙。葫芦奇道:“老默,你……你没事吧……”
大家都盯著我看,完全不记得要去提防那些死亡虫,可能谁都觉得提防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就想著在最后性命攸关的时候,别让自己显得那么狼狈,坏了崶宇玄圣的名头。
不语却说:“默默,催命音符只有一个声音了。”
是啊,那催命音符是只有正殿外边的那个在响了,而且很平稳,感觉十分有力,完全不同于刚才那般,像是要骤然停止。不过我耳中仍然有两个催命音符在交替作响。
我脑中灵光一闪,说道:“是一对耳坠,外边那个是寻著这支的声音来的,通破地宫宝顶的是妛畏魔罗……”
话说到一半,忽然外头的催命音符响得凌厉起来,听上去是庞然大物以一个强劲的身势奔来,大家往那边看去,只见死亡虫立刻躁动起来,顷刻间剧烈的轰鸣声撕裂了空气,一个巨大的力量压进大殿之内。
大家各自吃惊,只见封堵入口那里烧起一片黑色火海一般,死亡虫肢节发僵逃脱不得,嘤嘤的啼哭声不绝,半秒钟之后落下满空的灰烬,死亡虫被消蚀得不剩一点渣滓。
大家无一不是看得瞠目结舌,我只道是佛祖保佑来了,不语却是最先看懂,疾呼:“妛畏魔罗有瞬间吞噬血肉之躯的怪力。”
我反应过来,当初在巫谷内见到的阴阳爵也是如此这般顷刻间灰飞烟灭的。
就在死亡虫灭绝的同时,从入口那里拢进来一股碳粉一般的黑雾,我大叫:“卧倒……快跑……”
旌冠:古代神职人员祭祀时在头上佩戴的特殊物品,是跟神灵取得联系的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