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可能发生……”安琳念叨着,“我现在想去海边,会发生吗?”
车开到十字路口,李麦不由松开了油门踏板,直走到海边,右拐是回家的路。他盯着安琳看了一阵子,“你今晚有点不对劲儿。”
说着,他微微甩了甩头,踩下油门,直行。
安琳单手托着太阳穴,望着车窗外,没说话。
很快,他们到了海边,城市中央的海边,有灯光,沙滩或淡黄或洁白,高大的椰树和连绵一片的草地之中的鹅卵石小道。
脱掉高跟鞋,安琳沿着鹅卵石小道走向沙滩,李麦在车边站了一会儿,环视了一下四周,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站在沙滩上,潮水一下一下地冲上来,淹没了安琳的赤足。李麦站在后面不远处,看着她。
仰头望了望夜空,安琳说道:“若男走了。”
李麦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安琳转过身来,“她搬走了。我回到家的时候,只看见她留下的一封信。”
往前走了几步,李麦问道,“出什么事了?”
安琳盯着李麦看,“你很关心她。”
皱着眉头,李麦也看着安琳,“你想表达什么?”
仰头望了望天空,安琳看着李麦,说道,“我告诉她,我喜欢你,我要追你,所以她搬走了。”
叉着腰的李麦,不禁放下了双手,有些愣怔。
安琳朝李麦走了几步,站在距离他约莫一米的位置,缓缓地说,“我早就喜欢你了,但一直没机会告诉你。”
“翟若男她,她不会有事吧?”李麦问道。
摇了摇头,安琳说,“她不会有事,也一定会在南港。”
“那就好。”李麦点了点头,说,“不早了,回去吧。”
“李麦你别想逃。”安琳盯着他说,“你嫌弃我。”
李麦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被一个女人这么面对面地表白,对他来说,这种事情比应付恐怖袭击还要困难。
“我知道,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个付钱就可以上的女表子。”安琳笑了笑,眼中出现了晶莹,“我什么都不怕,我都可以告诉你。十八岁我就开始跟人上床,找男朋友专挑有钱的,帅不帅无所谓,只要有钱,给我钱,我就跟他睡。连黄进财那样的,我也跟他睡,他给我很多很多的钱,我就跟他睡。有时候我都会在想,我跟出来卖的有什么区别。如果需要,我还真的会去夜总会上班。”
慢慢的,泪水一点一点地从她的眼眶里掉下来。
“不为别的,只为钱。我没什么朋友,他们都不愿意和这样的我交往,除了翟若男。我多想像其他人一样,无忧无虑地上课、谈恋爱、逛街,那才是大学生活呀。但我没资格那样做。我的父母亲,我的弟弟妹妹,一大家子,要靠我养活。不想办法赚钱,他们就会死。为了供我读书,父母亲透支了生命。我就一直对自己说,安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父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好好享受生活。”
她露出一个苦涩、自嘲、悲哀的笑容。
“现在,他们都生活得很好。住着上百平方的房子,环境非常好的小区,弟弟妹妹也能上最好的学校,穿很好看很好看的衣服,也可以经常花一百多块钱去吃汉堡了。这很好,如果让我选择,我还是会这么做。”
“我二十五岁了,过去的这些时间,我为别人活着,接下来,我要为自己活着。”她吸了吸鼻子,“李麦,这样的我,还有权利追求幸福吗?”
李麦心酸不已,诚然,对于在一个特殊家庭环境中长大的红色子弟,所谓人间疾苦他理应体会不到,但自从他老爹失踪之后,他便被放到南港来生活,在这里上学在这里度过了学生的生涯。
他很能理解安琳,这不单单是因为,他对安琳的家庭情况了如指掌,更因为他能够轻易地设身处地地站在安琳的角度去思考。
作为长女,父母双下岗且体弱多病,两个弟弟三个妹妹,安琳身上承担的,不是一个人的压力,而是一个七口之家的活着的压力。
根据龙章获得的资料显示,安琳刚上大学的那年,她的母亲重病,眼看就不行了。十八岁的安琳,刚上大学,突然拿出一大笔钱来,她的母亲得到救治,活了下来。
很容易想象,安琳的钱是怎么来的?
在亲情和道德之间,设身处地地想,还能够生起对这么一个女孩子的歧视吗?
慢慢走过去,李麦帮着她擦掉了她脸颊的泪水,沉声说,“你比任何人都有资格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泪水再一次涌出,安琳眼中的李麦变得模糊不清,她强忍着哭腔,“可是我的身子很脏,很脏,永远也洗不干净。”
咧开嘴笑了笑,李麦说道,“你能把心洗干净,便足矣。”
擦了擦泪水,安琳看着李麦,“可是我喜欢你。”
说完,她转身,朝海水走去。
李麦愣愣的看着安琳的背影渐行渐远就要湮没在黑暗之中,这才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安琳”就冲上去!
他实在搞不懂,怎么说着说着就要寻短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