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还是丢了,或者说国民政府送给了日本人。这半年来外围打的激烈,东南北绕圈子没缝隙的打,结果国军就这样放弃了武汉。连日本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在此之前,冯锦飞还是和苗素馨举行了个订婚仪式,仿佛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没露出一点设计的痕迹。订婚时冯锦飞送出去了一副手镯,翡翠的绿茵茵的透亮。苗素馨很喜欢,超过她以前所有首饰的喜欢,太漂亮了。
所有人都觉得这只是倒换一下手,这手镯本来就是苗家的,无非是借这个走了狗屎运的女婿手而已。路明也这样认为,或许这有可能是该他做的事。只有苗老头一脸的苦笑,这女婿也太……江湖人或许真不是自己能理解的。富裕成这样了,还做个伙计掌柜的,那有掌柜的比东家富裕的。
再说小三,硬是不搬来家住,还就喜欢黄包车,就是订婚,这孩子也只是陪着一班黄包车司机吃席。而黄包车司机的酒席纯粹是为了让小三能参加他二哥的订婚仪式,才借口沾喜气留下了所有接送宾客的黄包车司机。脸面挣了不少,钱也扔了不少。若不是老丈人板脸冯锦飞就把这笔钱出了。本来全部让老丈人操弄这事就有点不得劲。好在他们师门没有认为占便宜不对。
有天冯锦飞试着给苗素馨改妆,改了后苗素馨说太丑,不喜欢。冯锦飞告诉她漂亮就给他一个人看,咱家的美不能让别人享受。这闺女才满心欢喜的答应以后外出就那个丑妆。冯锦飞也不知道这话从那蹦出来的,仿佛自己是真的有爱情了。
爱情这词还是从苗素馨嘴里学的,她们同学有很多新词。可是以后,以后或许同学不会再有学可上了,女校都已经散了,都被家里拉回去订婚了。别管是仓促还是预谋,反正所有适龄的女校学生都被家里以这种订婚或者结婚的方式来保护自己闺女。这样的年月,太多苦命遭遇的女人了,谁不是爹娘的心肝儿,可逃脱的能有多少。
相比较同学们苦着的脸,苗素馨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订婚对象不是那种知道名字没见过,第一次见就订婚的那种。也不是那种应急时被父母左托右请好不容易划拉过来做女婿的。甚至还有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就被推进洞房的。她订婚的是她的心仪,还是个真正有能力保护她的男人。
沦陷前的恐惧并没有因为沦陷后的一时平静缓解,随即而来的是不停的逼迫和煎熬。从伪市政到伪商会,仿佛搁在整个政要和乡绅圈子头顶的石头,指不定那天就落下来,砸死一堆一堆的人。
苗老东家被推进了商会,古玩、典当行当唯一的商会会员。他两个儿子是国军,还有个是黄埔军校的。以前还是自己炫耀的资本,而如今成了别人可以要挟自己的把柄。没有谁明着说,都是老江湖,没必要耍把戏。
晚饭时苗老头倒了杯酒,想陪兄弟俩喝点。回来时是赵锦成送回来的。从日本人驻地出来停一溜的黄包车,小三过去是二哥交代的,让小三照看一下他这个便宜丈爹,小三因为这还专门送了门费,让自己依托的大哥递了口信儿,他这行也有界的。拉车的人都是看在钱的份儿上拉那些个去日本人驻地的,经常是吐口吐沫装笑脸,心里骂祖宗,倒也没人在意谁拉这个老头。
冯锦飞知道这个丈爹是喝闷酒,心里不爽快,自己儿子都可能被日本人弄死了,自己却腆着个笑脸为那个所谓的日统区繁荣做贡献。这就是憋屈!
苗素馨很喜欢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气氛,仆人都不要,就一家人说说体己话。偶尔还能让小三耍几下他们门内的功夫。虽然也想哥哥,可哥哥……还是不提了,爹爹够烦了。
“爹,不行我顶上去吧,反正咱们行里只是要怎么个人担事儿,不一定非得是您!”冯锦飞看着老汉这样子真不忍心,总觉得有子女的老人就不该再担事儿,就该着受子女孝敬,开开心心的过晚年。这…这受的不是人受的罪。
“别提了。你俩好好过!至于以后,说不定没多大事,毕竟谁也知道这是被迫的,再说古玩行当的老相与也是觉得咱家有仗凭,等以后就是算账也有你两个哥哥,或许能捱过去。”
“开心的吃饭吧。你爹我没那么脆弱。能扛得住!”
日本人要维护自然会有人破坏,虽然苗老头不算什么重要人物,保不住会有小虾米之类的愣头青扑出来泄愤。所以确定了去商会公干让小三接送,人还是不住家里。小三也不乐意住家里,他现在有自己一起混的小兄弟们,留下的小院倒成了他们热闹的地方。待这里是能见着二哥,可是太拘束,不畅快。
李锦时现在不觉得是在布防,安逸程度都要好于当初哥仨在唐山的日子。河对岸就是沦陷区,敌对双方隔河遥望,相安无事,时不时有客商往来互通有无。即便是他们也可以脱下军装以侦察敌情的名义到河对岸溜达一圈。
李锦时被曹金彪几个人坑了,可事后李锦时也觉得这不算坑。喝花酒,完了被送进去一个小姑娘待着的房间,是不是小姑娘不知道,反正李锦时看着那个小娘们儿挺嫩。然后天亮以后李锦时就成了男人。后来便有了时不时陪着曹金彪喝花酒的活动。
要说那个行业没有在战乱年代没落,估计就数娼妓了。不论国统区还是沦陷区,这行业都相当繁荣。李锦时就想:当初江湖兵里的那个孙子是不是就是这群娘们儿的老大?亏大了!早知道别让豪哥把令牌都带走了。
李锦时没忘记到处打听冯锦飞和赵锦成,甚至连娼妓都打听人家老家是不是山东的,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那么一点点线索。他防区的所有城他也都跑遍了,有点山东含义或带山东字眼的他都去试试,希望有人会告诉他见过那两个半大小子。快半年了,一点收获没有,倒是他的积蓄快折腾光了。
这地方唯一的流通货币就是现大洋,还有小额的银毫。至于这两年随意收拾的玉器,虽然不再能孝敬师父,可他似乎也迷上了这玩意儿,这年月明显贬值,舍不得变卖。然后他就从沦陷区带着小杂碎到国统区,结果居然能赚差价。
李锦时太会躲搜查了,也太会钻漏洞了,这样也的确有钱赚。便时不时的请假溜沦陷区转悠,在打听两个弟弟的同时捎带赚点小钱。
曹金彪也这样干,问了问都这样干,只是控制在长官圈子里。估计司令部也这样干了,你好我好大家好,闭闭眼就过去了,也没人究竟个这。
日子就这样懵懵懂懂的,过的是安逸又烦躁,所有人都在醉生梦死。不止是糟践钱也在糟践自己身体。李锦时有时会恐惧,恐惧自己就这样耗死了,担心自己耗死了也见不着自己的弟弟。所以他除了偶尔喝喝花酒,没参与赌钱。依然保持着自己多年的习惯,该锻炼锻炼,手艺一直没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