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掀开被子正要钻进去,却发现里面躺着一只小纸条儿,展开一看,上面一行俊秀的字:子时一刻,后殿东墙下见。
夜沧澜给她的?
不会是约她一同出逃吧?
步绾绾的活动范围被限定在这座宫殿里,外面有武士把守,出去不了。也很见到夜沧澜一面,不知他住在何处,这张纸条,是他放的?还是拜托别人放的?
步绾绾把纸条揉成一团,一点点地撕碎。
过不了几天就要攻城了,步家首当其冲,一定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她也不愿意留在帝祈云的身边,逃跑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今天这里客人多,人员混杂,说不定真是机会。
清凉的月光漏进来。
步绾绾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怀珠,慢吞吞爬了起来。今天白天,这些贵宾饮了酒,下午又跟着帝祈云去围观了银甲军团的威风,一行人兴奋莫名,晚上不知道哪里来了些美人,陪着他们去快乐了。
帝祈云自然要去宠爱他的新贵妃,没空来理会步绾绾。
外面寒风凛冽,她再三犹豫,决定前去赴约,这难得的机会,万一失去,就难得逃走了。本是想脱掉身上那身绯色衣裙的,但是今儿宫婢们都是穿着绯色,若她此时穿着黑裙出去走动,遇上有人盘问,反而难得解释,不如大方地穿着绯裙,提了灯笼,再拎个茶壶,装成去打水,就算遇见人,也能撒个谎。
拉开门,冷风吹过来,她打了个冷战,赶紧反手拉上门,快步往约定的地方走去。
隐隐的调笑声从南边传来,男人们还在寻乐子,那种场合是不需要她们这些婢女在的。
远远的,朱色宫墙立于月下,墙前面空荡荡,只摆了几盆绿松盆景,并没看到夜沧澜的身影。
她放慢了脚步,稍稍犹豫了一会,只听暗处有身影正晃动,似是夜沧澜,她正要过去,只听身后一声轻唤。
“步丫头。”
她飞快扭头,只见蓝衣公子拎着一只酒壶,正笑着朝她。
“公子在这里干什么?”
她呆板地有些厌恶地看他,怎么能跟踪她呢?
“你在这里干什么?”
蓝衣公子走过来,一抬手,一仰脖子,酒壶里的酒,就化成一道银亮的线,准准地飞进她的喉中。
暗处的身影渐渐退到更暗处,步绾绾知道走不成了,为免让夜沧澜让人发现,她索性转过身往回走。
“喂,陪我喝杯酒。”
蓝衣公子笑嘻嘻地一拉她的袖子,眼角的光,扫向那边的暗处。
“我不喝酒。”
步绾绾匆匆说了一句。
“走吧,师弟正在等我,我带你去。”
蓝衣公子一拖她,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前走去。
“我不去。”
步绾绾一声尖叫,被他强行丢上了马,带着她往殿外冲去。
“你师弟正在翻云覆雨呢,你带我去哪里?”
她手里的灯笼在急速奔跑中被吹灭了,圆圆的琉璃笼子飞快地晃动着。
“步丫头,我带你去看他翻云覆雨。”
蓝衣公子笑笑,低声说。
“滋,你这人……”
步绾绾傻眼了,这师兄弟还真是一双奇葩出墙来啊!
前面有战车正停着,步绾绾居然发现那应该在宠幸新贵妃的帝祈云正站在前面,凝望着高高的北商城墙。
月色如水,披在他的肩头,他慢慢扭过头来,墨玉双瞳聚着浩瀚星光,陡然间华光大盛。
“师兄怎么把这蠢物带来了。”
步绾绾再好的心情,只消他一句话,就能碎个千片万片。
她瞪他一眼,冷哼一声,跳下了马,也去仰头望明月,低眼看流氓。
“师弟的心情还是这样糟糕?”
蓝衣师兄慢步过去,上了战车,和他并肩看着城墙。
帝祈云久久地沉默着,二人站在那里,像一双化石,步绾绾有些冻得受不住了,连连跺起了脚。
“步知道,孤王的酒杯,是你弄坏的吧?”
帝祈云这时候才转过头来,盯着她问。
“什么?”
步绾绾装着傻,含糊地回他,眼前身形一闪,他已到了面前,他的手指揪着她的鼻子,恶狠狠地瞪她。
“步瞬欣,从现在起,你给孤王好好学着服侍人的本事!”
“学不会,我蠢,王上何必自讨不开心,远远发配我……”
步绾绾顶了几句,眼前有凉薄的风拂过,白嫩的喉咙落进他的两指之中,被他狠狠锁住——
帝祈云的表情很狠戾,这不是之前和她打打闹闹时的那种狠,而是要人性命的那种狠!
步绾绾呜咽起来,双手扳着他的手指,企图让他放开这可怜纤细的脖子,可直到她能听到骨头的可怕脆响了,他才缓缓松手,戾气慢慢从眼底退去,冷冷地说:
“步瞬欣,孤王让你活着,你就识点趣。”
步绾绾捂着喉咙,大口地喘着气。
帝祈云能只手翻云,一脚踹翻北商国,她一缕小小的魂魄,怎能和他硬拼得过?
“师弟真粗鲁,怎能对美人如此?”
蓝衣公子转过头来,漫不经心地说了句。
滋……步绾绾倒吸口凉气,这人心还真薄凉,真有人站在一边欣赏恶魔杀人的!果然,师兄师弟,蛇鼠一窝。
“君瑜公子。”
彩馥的声音传来,步绾绾扭头看,只见彩馥捧着一把乌色长弓快步过来,托到了蓝衣公子的面前。
“这是王上为公子亲手做的。”
彩馥微笑着,把弓捧高。
这名字还挺文雅,君瑜……步绾绾只扫他一眼,便转过头,一手揉脖子,看高高的城墙,翠姑姑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东宫一定完了,翠姑姑不知道有没有命逃过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