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自己当时杀死三成一样,不管怎样悲哀,最终心中那块痂早晚会脱落、伤口会愈合。尽管永远都会落下一块疤。
——信繁兄,我们可就这么说定了哦,下次来祭奠你的时候,一定会给你带来最好吃的金平糖。
由政宗扶着起身上马,最后回头望一眼血红的帽兜,可在这一刻,却怎么也想不起理应戴着这个帽兜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大阪之阵,真田军全军覆没。主将信繁及其家臣尽数战亡,时年二十五岁。
这一战后,大阪城开城。
丰臣秀次不闪不躲,依旧操着关白的气场,毫不卑躬。仅带领随从几人策马出城,要求面见德川。得到应允后,方才得令独身前往。
“家康公。”那青年一如平常的淡笑,反而调侃了句:“不知道现在称呼您一声将军大人,算不算是为时尚早。”
德川家康看了看面前这个出言不逊的年轻人,却也只是哼笑一声,点点头,不做回答。
“那么将军大人。”秀次依旧维持身为关白的高傲语调,“我晓得胜者为王败者寇的道理,我知道,您既然已经爬上了这样的位子,那身为关白的我,恐怕正是你的眼中钉吧。”他哼声一笑道。
家康依旧一句话都不说,反而依旧将玩味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不作肯否。
“既然您想杀我,所以我也知道就算我什么都不说,您也能得到那些风言风语。”他自行说道:“我虽然不承认鹤松殿是我杀的,但秀吉殿下一事,倒确实是我所为。不过应该感谢您直到如今都没有将这件事说破。”
“真没想到,当年石田治部的家信中所说竟是真的。”家康这方才开口答了一句。
到底……还是他啊。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苦笑道:“将军殿下,我希望能够切腹,以保最后的尊严。”秀次微微垂头,做出些许恳请的姿态。
“这自然可以。”他答道。
“但在切腹之前,我还希望能再见一见伊达家的云御前,我有几句话想对她说。”说罢,方才俯身下去,深深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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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一身素色白衣,歪过头去看着窗外的风景,眼神虚空迷茫,却是极美的侧颜。
绯岚入室,跪坐在他面前,依旧一身正装黑留袖。
“你来了。”秀次回头看着她,却是弯唇浅浅一笑,一如当年的温柔优雅。“好久不见了。”
她点了点头,“这番来见我……是有什么事吗?”绯岚望着他——那个事事做得完美、当年推心置腹奉为挚友、曾扼住她咽喉说要报复她的人,她欣赏过,可也怕过、恨过。但如今,已经听说他即要切腹,却怎么也做不到恶言相向,甚至连所能给他的反应都变得麻木。
“云绯岚,你恨我吗?”他突然如此发问道。
“当时恨,可现在不恨了。”她答着,却反问道:“那你呢?你恨我吗?”
“当年恨,但后来不恨了。”秀次说着,却只苦笑道:“我以为我会很恨你,恨到真的想把你赶入绝路。可是到了最后,我却完全忘记了为何要记恨你的那种痛意。或许只能说是执念作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