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什么都别管,把你手中的剑架到我的脖子上,不然你们逃不出去。”我闭了闭眼,已无暇顾及其他。
“我相信你没有做过。”他缄默数秒,忽然沉声道。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肺腑之言,脱口而出,我微微一笑,转而眉心一敛,“快!别再犹豫了!”
话音落下,迎来的又是一阵沉默。我不得不一直目视前方,作出人质应有的模样,故而,我看不见良梓栖的表情。
终于,身侧的人有了动静。
然而令人措手不及的是,我没能等来脖间冰凉的触感,却听到女子的一声惊叫——甫芹寻桎梏着我的凶器不知何故松了一松,与此同时,她整个人压着我向前倾倒。
两人一齐跌倒在地,上空响起了良梓栖惊慌失措的呼喊。我于混乱中翻身坐起,下意识地扶起压在身上的女子,挣扎着欲一探究竟。
她怎么会突然中箭?!
一支射中右肩背部的箭赫然映入眼帘,殷红的血液正在侵染着伤口处的衣料。我急忙抬头四顾,却找不到任何可疑人物。
大惊失色的良梓栖已然喊着女子的名讳蹲下身来搀扶,却被看起来像是他属下的两名将士给生生拦下了:“王爷!快走!”
我来不及看清现场的状况,一把冷冰冰的利刃却已架于脖颈。巨大的作用力将我整个人提起,拖拽着我一跃落在了马背上。我侧首目睹良梓栖被手下硬是架到了马上,左顾右盼却找不到甫芹寻的身影。
我恍然大悟:他们这是要挟持我,以确保他们的主子安全逃离,至于甫芹寻,既已受伤,带着只会成为负累,所以,不得不暂时舍弃。
可是良梓栖哪肯就此罢休,他怒斥着自作主张的部下,拼了命地想要折回去,与心爱的女子同生共死。要不是他的属下人多势众并且像他一样拼了命地阻拦,我恐怕都没机会开口一劝。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会想办法救她!”千钧一发之际,急得无计可施的我用低沉的声音朝他吼了一句。
“驾——”与他同乘一马的将士见状赶紧两腿一夹,这才趁着他愣怔的空当策马冲向宫门。
身后,又一次杀气冲天。受制于人的我只能紧闭双眼,祈祷着这一切终将化作烟云。
七月流火,夜晚的郊外,更是寒了几分。
我被良梓栖的人马一路挟持着,终是突出重围,来到了皇城外的林子里。众将士并不知晓我是主动当这个人质的,只以为我乃朴无争口中那个告发皇子的人,故而个个都对我冷若冰霜,更有甚者恨不得往我脸上吐几口唾沫。
这年头,好人难做啊!
我安分地坐在火堆前,很快收起了无奈的自嘲,因为我看见一脸倦容的良梓栖正向我走来。
“委屈你了。”他只说了四个字,便蹲下身来坐到我的身边,望着蹿动的火焰出神。
“我替你救她。”良久,我打破了沉默。
“……”他眉心微动,继而扭动脖颈,戚然凝视着我的眼,“能做到吗?”
“你若相信,我便能做到。”
“……我信。”
翌日辰时,我骑着马儿独自回到了北梁皇宫。
经昨个儿一战,守门的侍卫似乎已经认识了我,二话不说便放我入宫。我下了马,只身走在空无一人的广场上,脑中浮现昨日种种,心中不由平添几分惆怅。
不知何故,我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也没有去将军府,而是径直来到了这里——就好像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在对我说:有人在宫里等你。
如今这北梁天下,是谁在做主呢?
我必须去确认。
我壮着胆子来到皇帝的书房外,那儿的宫女太监如同往常一样低眉顺目地站着,就仿佛昨日之事未曾发生一般。
从宫门一路走来,竟一路无人拦截,这诡异的状况愈发坐实了我心中的猜测。
此时此刻在这书房之内的,当然不会是梁尊帝。
那么,难道真的会是……
我故作镇定地跨过门槛,居然仍旧畅通无阻,两侧站立着的太监就像是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这叫我反倒心跳加速,朴名慌了神。直到我加快脚步来到那个数日前曾垂首而立的地方,我那颗悬于半空的心才彻底落地。
不是高兴,不是安心,只是单纯地,证实了一个原本模糊的答案。
“你回来了。”座上之人本在翻看奏折,许是听到了有人来访的动静,他抬起头来,眼中霎时溢出了喜悦之色。
“你似乎猜到我会平安归来。”我看着那个昨日还带着面具的男子急急起身离了座位。
“我知道他不会伤你。”他一边柔声说着,一边快步向我走来。
“所以你才放心地让他带着我离开。”我配合地接话。
“对。”他点点头,已然站定在我的面前,“让我看看。”他微微低头,盯着我的脖子端详了好一会儿。
“师兄,你究竟是何人?”我兀自注目于他,一句话令他关心的神色登时一凝。
“云儿。”朴无争抬起头来,凝视着我双眉微锁的脸庞,“无论今后是何身份,我都是你的师兄。”
“可我……还是想知道。”四目相对,我说得十分恳切。
“……”他凝神注视着我,缓缓垂下了眼帘,眸中似有惆怅缓缓铺开,“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言罢,两人出宫来到了将军府。府里看起来同平日并无二致,那些站岗放哨或是匆匆路过的人,看上去都越发恭敬了。我跟着朴无争径直走入他的书房,眼瞅着他走到一座屏风后。过了一会儿,屏风后突然有了声响——墙挪动了,开出了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