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险些脱口而出。
“我没兴趣听娘娘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事,也无意探究娘娘所言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我隐了隐情绪,嫌恶地看了女子一眼,侧首望向别处,“娘娘好自为之吧。”
诚然,反正都是在陷害我,反正都已经把冯姑姑害死了,事到如今,刨根问底又有何意义?
“朴姑娘,你不能这样!本宫当真是无辜的!本宫绝非有意加害于你!”女子闻言彻底慌了神,竟然不顾身份,一份箭步冲上前来,死死地拉住我的衣袖。
所谓形象尽毁,指的就是她这种吧。
“来人,把她拉开。”自始至终都在默默旁听的无争发话了,毋庸置疑,他可见不得这样一个女子对着他心爱的师妹死缠烂打。
得令的太监很快就从屋外鱼贯而入,三下五除二就拨开了我身上的“牛皮糖”。
“放肆!放开本宫!本宫贵为先皇娴妃,岂容尔等随意拉扯!?”女子一边试图挣脱桎梏着,一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可惜,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她的话,如今已全然没了分量,“朴云玦!你见死不救!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最终,女子恼羞成怒,撕破脸皮大喊大叫起来。
我不清楚她口中的“死”是在指谁,但这句话着实刺痛了我的心。我不由自主地抿紧了双唇,立于原地一动不动。
“传令,娴妃思念先皇,悲痛过度,致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着寝宫内好生休养,不得擅自离宫。”听不下去的无争语气不善地发话了,“带下去。”
“是。”众人听令,二话不说就拖着娴妃往外走。
“本宫没有神志不清,没有胡言乱语!放开我!放开我!我、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女子尖锐的声音渐行渐远,我却仍旧纹丝不动地站在远处。
“云儿……”男子柔声呼唤着,靠近了将我揽入怀中,“答应我,什么也别想。”
“……”我顺从地靠在他的胸前,心里却道“不可能”,“她们真的都得殉葬吗?”
“那是先皇的旨意。”他沉默了片刻,仍旧搬出了梁尊帝。
“……”我离了他的胸膛,抬头仰视着他的眼睛,“廉妃呢?她是你的表姨……”话音未落,我已然意识到了其中可能存在的矛盾之处,“是假的吧?”
诚然,他的生母既然是北梁的临风公主,且这一事实似乎不可告人,那么廉妃就不可能是他真正的表姨。
“我与她并无任何血缘关系。”果不其然,无争当即承认了这一点。
“可是,她并无过错,也并未作恶,而且……应该也帮了你不少忙吧?”我凝视着他深邃的眼眸,却未等来他的回答,“还有德妃,她是个好人,也帮助过我,这样……也要陪葬吗?”
“云儿,我说过,这是先皇的圣旨。”他微微垂下眼帘,沉声说道。
“你可以保住她们的。”视线牢牢地定在对方的眸中,我的言下之意业已非常明显。
“……”四目相对,他的眼中溢出了我看不懂的情愫,“那如果是她们本人的意思呢?”
“你说什么?”我不禁蹙眉:这话什么意思?
“你去见一见德妃,便明白了。”他似是叹了一口气,而后松开了双手。
我疑惑不解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过身子便往外走。
“云儿,”然而我走出没几步,他就突然叫住了我,“不要对别人太过仁慈,否则,就是对自己残忍。”他幽幽的嗓音传至耳畔,令我不由心生寒意。
他的话很现实,然而此时此刻,我却不愿意去认同。
我还不够成熟,不够聪明,不够稳重。
如果心慈手软是一种天真,那么二十二岁的我希望自己还能抓住天真的尾巴。
哪怕我所面对的,只是一群同我并无多少交集的陌路人。
因为,她们不是恶人,她们并无罪孽,她们不应该死。
我已经错过一次,不想再错。
只要还有挽回的余地,我就会尽力一试。
农历七月的北梁皇宫,本该比往常更加金碧辉煌,可因为宫中正主的消亡,整座皇宫都不得不沉浸在白茫茫的死寂之中。
我快步行走在偌大的宫廷之内,直奔德妃寝殿而去,岂料抵达之际却被一宫女告知:德妃此刻正在替先皇守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