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他连洗澡我都侍奉过,换个衣有啥怕的。
不是我怕,是十四怕。毕竟要脱衣嘛,难免让人想入非非。当然,脱内衬时,他会自己到屏风后头换。我一粒一粒的拧好锦扣,道:“大冷的天,还打什么拳?!出了汗被风一扑,立马生病。”十四不做声,我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他额上冒细汗,脸颊红扑扑的,唇口发白,伸手往他脸上一摸,滚烫烫的,不由埋怨:“你看看,你看看,真生病了吧...”
正要转身去拿药包让玟秋煮水,却被十四双臂扼住,动弹不得。我诧异的望着他,脑中空白一片,完全不知他要怎样。他的脸慢慢靠近,温热的呼吸拂在我的鼻尖,我忽然意识到,他或许想要吻我。可是他为什么要吻我,我还穿着寝衣,头发也凌乱着没绾。
实在太不唯美。
我怕会错意,两人尴尬,故意将头往后仰了仰。他的脸更近了,鼻梁贴在我的脸颊,唇齿靠近我的唇齿。我的身子一软,几乎要晕倒。他收紧了臂膀,把我圈在怀里,唇齿相接的那一瞬,我尝到了他的味道。淡淡的甜味,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龙井茶香。我像是飘到了半空,轻盈得犹如一片羽毛。他的舌尖笨拙的挤开我的牙齿,一点一点的接受我的回应,如暴风骤雨似的,又猛烈,又强势,又湿热,又...那么甜蜜。
半响,他才雨停。
无需问为什么,他是我的丈夫,亲一亲我是天经地义之事。
可我还是问了“为什么?”
十四恬不知耻道:“咱们成婚一年多了,难道不该圆房么?你不想?”这臭小子,大好的气氛被他破坏得一干二净,真是恨不得踹他一脚。圆房?到底是谁不想圆房?到底是谁说不喜欢我?到底是谁说心里有别人的?事到如今,他竟反咬一口,说我不想。
难道你让我*裸的回答说“想”?我黄花大闺女的老脸往哪搁?
我点点头,赞许道:“你说得极对,是该圆房了。”十四一脸鄙夷,道:“那你还问为什么?”说完,直往外屋走,道:“吃完膳还要去看额娘,你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这到底是哪跟哪?我的初吻...真正意义上的初吻...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没了...
因是大年初一,后宫位分低的妃嫔都往永和宫请安。十四不便露面,就躲在里屋看书背文章——他落下的功课可不止一日两日。流水似的贵人常在轮番上,从十四岁到四十四岁的都有,这才深刻的体会到康熙同志是如何的“精力旺盛”。别说他每天上班超过十个小时,还时有熬夜通宵,即便啥事不做,要临幸完他的小老婆们,大约也挺费神吧。
总之两个字:佩服!
平时补药应该吃了不少。
晚膳时候康熙来了,带着十六岁的新宠常在,看望德妃的伤势。常在位分虽低,但眼下正得圣恩,德妃不敢怠慢,让我去库房寻一枝步摇做赏赐,还特地吩咐我紧好的挑,越贵重越好。我自叹弗如,德妃真真对得起一个“德”字。
起码在康熙看来,是有“德”的。
送走康熙,德妃照旧命宫女按了背,待掌了灯,有太医求见为其换药诊治。我好不容易趁着十四在前头伺候,偷偷躲到里屋喝口茶歇口气。十四练武,身上常有伤,对跌打摔伤颇有经验。太医开的药方,他要一一对照检验,问过药效禁忌,才让德妃敷用。过了小半时辰,太医唬得出了一身汗,十四才道:“行了,去取药吧。”
此时夜色浓如墨,宫灯在风里摇曳,医女将草药用心磨碎了,制成药膏,用小碧瓷罐子装好,用朱漆小盘子呈着,低眉垂脸进暖阁为德妃换药。她的动作又轻又快,是很老练的医女。德妃待底下人和善,笑道:“你是新入宫的罢,瞧着像生面孔。”医女并不抬头,也不似别的奴婢那般奉承,只平静应道:“是。”
德妃倒喜欢这性子,道:“模样儿真不错,做医女可惜了。”
医女不回话,默默低头做事。敷好药,用白纱布包扎好了,医女跪了安,徐徐往后退下。十四从里屋走出,道:“额娘,夜深了,我和薇薇也该回去了。”
德妃道:“薇薇歪在藤椅里睡着了,你去宣轿子抬她回去。”十四嗯了一声,见炕桌上放着太医院装药的碧瓷罐子,几步追到门槛,道:“前面的医女,你的药罐子忘拿了。”这种事,本来无须他做,可冥冥中注定了,无论经历多少的错过,他与她还是会重逢。
医女顿住步子,她的背影在夜幕里显得格外瘦弱孤寂。她缓缓的转过身,面目在摇晃的灯火下飘忽不定,却清晰明朗。
十四的胸口好似被什么重重一击,痛得连心肝胆肺都要震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