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既然不舒服,为何不去请太医?”
侧福晋道:“阿醒年幼,臣妾不想让她吃太多苦药。”话虽如此,但我还是瞧出端倪,便问阿醒,道:“侧福晋有没有打过你?”侧福晋唬了一跳,匍匐跪地道:“臣妾自然有许多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但绝不敢惩罚大格格。求十四爷明鉴!”
十四一直坐在旁边喝茶,冷眼旁观,一声不吭。
侧福晋又朝阿醒道:“大格格,你快点跟福晋说,说额娘从未打过你。”阿醒瞪着黑葡萄似的眼睛,道:“额娘从未打过我。”我心生不悦,板了脸道:“阿醒,你的额娘是我,什么时候管侧福晋叫额娘了?”侧福晋见我发怒,忙道:“臣妾逾越了,请福晋恕罪。”
我看得出,不知是何缘由,阿醒确实很怕侧福晋,只要她不说,就找不出侧福晋打她的证据。如今舒格格是侧福晋,有玉谍,入了族谱,在院子里也培植了一定势力,我不好随意处置她,便道:“从今儿起,阿醒就同我住在西小院,你回去吧。”
侧福晋看了十四一眼,十四没说话,她只得起身,道:“臣妾告退。”
厨房里重新摆了膳,我头一回陪着阿醒吃饭。这样小的人儿,又这样骄纵,居然不要人喂饭,自己端正仪态,也不挑食,吃得津津有味。吃了小半碗,她就放了筷子。我看她很喜欢吃蒸鸭蛋,便将整碗端到她面前,道:“还想不想吃?”阿醒望了许久,才道:“额娘说每顿饭只能吃半碗。”我问:“为什么?”阿醒只摇了摇头。她不是我养大的,但毕竟是身上掉下的血肉,见她连自己喜欢的东西也不能畅快吃,我很是心疼,道:“阿醒,你听好了,你只有一个额娘,就是我,往后不许叫侧福晋为额娘,也不要听她的话。”
阿醒迷惘的看着我,不懂。
替她洗了脸,我带着她午睡,脱了外衫,才知道大热的春天了,她竟然还穿着两件棉袄子,里头的衬衣全湿透了,也没人换。我是真生气了,小孩子不听话,侧福晋代为管教,打打掌心手背的,也不算什么。她是女孩子,不吃多了,保持身材,也可以忍。但依着嬷嬷们待阿醒的态度,我才彻底的明白,事情根本没有想象的那么乐观。
我让玟秋伺候阿醒睡了,又命人把后头的一间屋子拾掇开,给阿醒做卧房。再把所有侍奉阿醒的嬷嬷太监全部召了来,一一过问。他们言语躲藏,似乎害怕什么,说话总要转四五个圈。我觉得没必要再问下去了,事实已明,侧福晋确实虐待过阿醒。
只是虐待至何种程度,唯阿醒知道。
但阿醒不过是三岁的娃娃,事非明辨不清,又真心袒护侧福晋是她的额娘。
实在难办。
我从未想过要为难谁,或是与谁争抢十四的恩宠,但是...虐待孩子,我实在不能忍。我把此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十四,依我的见地,要好好审问审问教引嬷嬷和太监。不仅仅是问,而是要审问,不招认就动刑的那种审问。十四听了我的话,半会都不吭声,如果说阿醒被侧福晋虐待是罪,那他长期以来的漠视阿醒,从不关心她的吃穿用度,才是大大的罪。
生活在皇宫里,若没有额娘阿玛看护的孩子,实在荆棘满路。
十四从小被德妃宠着护着,自是不懂。
十四做事的方法,永远都是简单粗暴。他觉得审问底下人,不如直接审问侧福晋,而且,他要亲自审。吴氏捅了个篓子,很得意,撞见侧福晋被西小院的人带走了,便跑到伊格格屋里炫耀。伊格格不与她一般见识,嘴里却道:“往后福晋定会重用你。”
吴氏笑靥如花。
西小院的院子,跪满了宫人。侧福晋哀诉泣泣,道:“臣妾待大格格全凭良心,绝无虐待之意,请十四爷明察。”十四气得脸都红了,道:“你再不实话实说,休怪爷不客气。”侧福晋哭得越发伤心,道:“爷若不信我,我也没得法子,便是死,我也认了。”十四道:“别以为你不认,爷就没法治你...”正说着话,阿醒从屋里跑出来,瞧见侧福晋跪着,就跟着跪下,道:“阿玛,求您饶了额娘罢...求您了...”
看阿醒如此护着侧福晋,我有些不忍。
或许事情,也没有我想得那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