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声窸窣,穿着绿衣长裙绾双髻的丫头呈上茶点,朝王桃心福了福身,轻巧麻利的放下数碟叫不出名儿的精致糕点,悄然而退。过了片刻,又有旁的丫头端来茶水与冰酥酪,其举止动作与前面的丫头一模一样,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仪礼规矩半分不差。
屋中人来人往,却无半点杂乱之声响,个个脚步轻绵,姿态利落。
王桃心端倪着眼前阵仗,心底略略发慌,勉强定了定神,方道:“今儿是来给福晋赔罪的,前头我说话口无遮拦,冒犯了福晋,还请您恕罪。”蔷薇一脸笑容,并未见怪,道:“是我有意瞒你在先,并不怪你。”王桃心听了这话,舒了口气,道:“谢福晋。”
大安端端正正立在王桃心旁侧,小安调皮,望着茶几上的糕点,扯了扯王桃心的袖子,眼巴巴问:“娘,我饿了。”王桃心知道小安嘴馋,但毕竟是在主子家里,她怕小安失仪,便小声哄道:“怎么就饿了?回家娘给你*汤面...再忍耐忍耐...”她说着,蔷薇笑道:“小孩子最禁不住饿,让他吃两块点心捱捱肚子罢...”又朝外喊:“玟秋,把阿醒的小桌椅搬来。”
王桃心忙客气道:“谢福晋恩典。”
两个丫头抬来阿醒的小桌子小凳子,蔷薇让大安小安在旁侧摆了小席,另命厨房送来数碟平素给阿醒预备的点心、奶茶、酥酪和时鲜水果。
王桃心想起婆婆叮嘱之事,道:“怎么不见阿醒郡主?”蔷薇并未多想,笑道:“往偏院上学呢,每日要学蒙语、满语、汉语还要练大字、书画,比我还忙。”王桃心望了儿子们一眼,道:“若是在家里,他们两个也是日日上私塾读书,因着跟他父亲进京,把功课都耽搁了。”其实,严鲁明此番拖家带口的回京,就是盼着能留在京里,再也不回去了。
王桃心欲要跟蔷薇提一提夫君留京之事,好几次话到嘴边,都没敢说出口。她心不在焉,迟疑不决,见天色渐渐晚了,不禁心急如焚。
蔷薇从炕桌上取下一只镶玳瑁黄木小匣子,递与王桃心,笑道:“这是你上回送进府的珍珠,不瞒你说,我根本不知有此事,是门房的奴才私拿了。”那奴才拿了珍珠后早用光了一大半,交回掌事时,只剩数十颗珠子,蔷薇让人补齐了,满满装了一匣子。
王桃心哪敢收啊,连连道:“都怪我嘴多,福晋千万不要见怪。这本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请福晋笑纳。”蔷薇笑道:“往后你要送我什么,我都会收下,但这一匣子珍珠,本就不是我收的,现在我还是不收,你拿回去吧。”说罢,玟秋已端了匣子递与王桃心。
没得法子,王桃心只好收下。不料双手一接,怎地比送前还重了些?
正是说话间,外头一阵跪地声,有人扬声传:“贝勒爷到。”音未落,十四已器宇轩昂的走入花厅,王桃心起身要行礼,十四却看也没看偏厅,一径往里去了。而蔷薇,依旧坐在炕上动也未动,好似根本不关她的事。若在严府,严鲁明的出门进门就是整个家里的头等第一件大事。出门时,王桃心要送到院门口,进门时,她都会早早相迎,伺候宽衣换洗。
过了会子,十四爷换了身衣要出去,立在花厅与偏厅的槅门处,道:“薇薇,我晚膳不回府吃,你不用等我。”他略略扫了王桃心一眼,眼神威严庄重,唬得王桃心双腿打颤。
蔷薇嗯了一声,简单道:“知道了。”
眼见十四爷走远了,一时又有嬷嬷进屋说阿醒郡主散了学,还想在偏院玩一会再回屋吃膳。王桃心知道时间不多,唇齿打颤,紧张道:“不知福晋可否能向贝勒爷提提我家夫君留京之事?什么官位不重要,只要是空缺,能留在京城便成。”
蔷薇沉吟,她每每停顿一刻,王桃心额上的弦便绷紧三分。
蔷薇道:“行,到时我提提。”
王桃心喜出望外,拉来两个儿子磕头,又说了一会闲话,见蔷薇面有倦色,便知趣的起身告辞。出府比入府容易得多,没走远道,直接穿过大院,不过两刻钟就到了大门口。丫头婆子们在拉马车掀帘子,王桃心转身望了望巍峨深幽的殿宇林园,钦羡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