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寒声道:“谁让她来的?让她回去。”
太监浑身打了个冷颤,不敢多说,悄然退下。在廊下撞见爱莲,倒像自个做错了事一般,十分歉意道:“年格格,爷心情不好,您还是回去罢。”爱莲宽慰道:“我知道,爷心里不痛快,你们当差也不好过。”果然说到了心坎里,太监连连道:“是是,年格格真是善解人意。”爱莲道:“我也不求别的,只是这月饼做了一整天,还是想让爷尝尝。谙达可否将食盒帮我递进去...”话毕从袖口中取出半锭银两,与食盒一并塞给太监,太监原没了胆子再进屋通传,但看在银子的份上,又打起精神硬着头皮往里闯。
四爷依旧盘膝端坐于炕,一杯一杯的喝着酒,眼光已有些散漫。太监进了屋,四爷不似平常那般敏捷,神思怠倦,依旧全神贯注的倒酒、饮酒,全然不知太监说了什么。太监走到炕桌底下,揭开食盒,取出两碟月饼放在炕桌上,小心翼翼禀道:“爷,年格格亲手做的月饼,您且尝尝。”四爷先还先还恍恍惚惚的没注意,却不知何故,忽而浑身一凛。
只见两个红釉瓷碟里搁着四块月饼,圆圆的月饼焦黄油润,摆在鲜嫩洁白的茉莉花瓣之上,使得淡淡的糕点香味里,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清香。
就像李氏身上的味道。
四爷手中的酒杯蓦然一撂,道:“谁送来的?”太监弓腰垂首道:“启禀爷,是年格格送来的。”四爷侧着身子呆了半响,才道:“爷知道了,让她回去吧。”太监应了是,便却身退至门外通传。爱莲见四爷回了话,唇角掬起浅浅笑意,得意的扶着碧儿回屋。
翌日,四爷果然去了爱莲院子夜宿,爱莲煮了醒酒汤,侍奉四爷喝了。她的发髻处压了两朵茉莉花儿,再加上素绢衣裙,显得极为清雅脱俗。四爷用指尖拨弄着案几上的茉莉叶子,不经意似的问:“怎么突然养起茉莉花了?”
爱莲为四爷取来寝衣,搭在手臂上,笑道:“奴才们送来的,倒不是我要养。”
四爷不吱声了,爱莲不敢胡乱接话,遂默默立在一侧,等着四爷回神。不知过了多久,四爷才转身道:“以后不要养了,爷不喜欢。”爱莲脸上僵了僵,旋即笑道:“奴婢知道了,明儿就让人搬走。”说罢,便伸手替四爷解开脖颈下纽扣,换上寝衣熄灯安眠不提。
接连半月,四爷皆宿在爱莲屋中,一来是因着年羹尧又得了康熙封赏,二来是四爷一直以为李氏落水时,爱莲曾不惜性命去救人。再加上爱莲在穿戴吃食上皆学了李氏七八分像,如此,四爷便对爱莲多了几分宠幸。而爱莲,为了让自己更加的像李氏,特地让季子然去外头寻了一个曾经侍奉过李氏的嬷嬷,且安置在外头随时听候差遣。
十月末,爱莲有了身孕,四爷晋她为侧福晋。而四福晋,因着有把柄在爱莲手里,半个“不”字都不能说,只能一副欢欢喜喜的模样恭喜爱莲。
爱莲在四福晋屋里谢了恩,临走时道:“以前福晋答应立奴婢为侧福晋,后来福晋又反悔了,幸而爷待奴婢不错,往后啊...”她停了停,嘴角噘着笑容,睨视四福晋道:“还请福晋多多包涵。”她明明是在笑,可四福晋却觉毛骨悚然。
待爱莲走了,四福晋跌坐在凳上,心绪浮动,吃了一肚子的怒气。以前李氏虽恃宠而骄,但她是明目张胆的张狂,无论爷在不在,她都是一个样,也从不在背地里使诡计。而这年格格,面上看着娇弱和善,满嘴甜言蜜语,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四爷何等英明神武,竟也被她瞒了去。四福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气得几天都吃不下饭,等天气凉了,便扑了风寒,躺在榻上直到过年都没得气力起身理事。
四福晋病重,爱莲有孕,于是四爷府后院的诸事便自然而然的交由了小曼署理。
小曼是侧福晋,这些年跟在四福晋身边学了不少东西,如今四福晋有了新敌,身子骨又弱,也不得不倚靠小曼。小曼每日早上在福晋的大院偏厅听各房各司的掌事、太监、婆子回话,有例可依的,便依着旧例,若无例可依的,便进正房请四福晋示下。她恭顺谦和,万事皆听四福晋的命令,这让四福晋很满意,便放心将大部分的权利交由小曼。
四爷待小曼素来不冷不热,略有的恩宠,也是看在弘历份上。弘历如今长大了,面容俊朗,骑射武功在皇孙辈里极为出众。康熙偏爱弘历,无论去哪里都带着他,每隔两三日便会亲自过问弘历功课,弘历也争气,样样儿都不负所望,连着德妃也面上有光。
爱莲有孕后,不能侍寝,四爷便多了去小曼屋里的时候。小曼从前在后院只与宋格格、武格格、耿格格交往,从未与人闹脾气。她在后院呆久了,心性儿越发沉静淡薄,她不争不抢的,四爷倒移了几分心思在她身上。
当然这心思,若比起李氏,可真是万分之一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