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康熙开始喝清心茶,用早点心。不知等了多久,康熙才命人出来传话:“再过一刻钟起驾。”四爷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深深浅浅的笑容。
一路上风尘仆仆,胤祥牙疼得厉害,半个脑袋都在抽筋,被白花花的太阳一晒,只觉人都要昏倒了。他越骑越慢,渐渐落在了后头。郊外北风呼啸,黄土漫天,所有的皇子都用布巾裹了鼻口,坐在马车里的人也不敢让窗外探看,一看,就是满嘴巴满鼻子的沙。
旁侧的马车忽然掀起窗帘子,久违的声音传来,道:“十四,是你吗?”
黄沙一扑,蔷薇连眼睛都撑不开了。胤祥怔了怔,转头凝视着黄沙后头的小脸儿,竟有些恍然不知所措。蔷薇见无人理会,知道不是十四,将头往后一缩,重新垂下车帘。胤祥的眼神仿佛被什么黏住了,许久都挪不开目光。
到了四爷的庄子里,胤祥随在康熙身后进了大院。康熙为了江苏巡抚张伯行上疏力劾两江总督噶礼,而噶礼反过来弹劾张伯行七项罪行一事而大怒。康熙在上头发脾气,胤祥因着牙疼一句话都没听进。好歹训完了话,开始用膳了,菜和饭都是庄子里自行生产的鸡鸭鱼肉及果蔬粮食。新鲜归新鲜,胤祥却吃不惯,加上牙疼,喝了两碗汤便借口在外头晃悠。
出了大院子,他信步行至田埂边的小径,一手捧着肿起的脸颊,遥望青幽幽的一片绿苗田园,愣愣发痴。过了一会,有说话之声传来,道:“你吃饱了吗,这么快就出来...”熟悉的音调娇娇柔柔嗔道:“难吃...”胤礽本能的偏脸一望,竟是十四和蔷薇并肩而至。
蔷薇也看见了胤祥,笑道:“十三爷,你的牙好些了吗?”
胤祥一直刻意避开蔷薇,忽而有些难为情,他垂下手,正欲回话,却听十四道:“你怎么知道十三哥牙疼?”蔷薇毫无芥蒂道:“刚刚听十三嫂子说的。”言语间,两人已走到面前,蔷薇又道:“十三嫂子将早上吃的药带来了,等你吃呢。”胤祥故作镇定,脸上面无表情,没有一丝喜怒的神色,他道:“吃了也没用,总归要疼。”
蔷薇想了想,道:“听十三嫂子说是新长的牙,既然疼得厉害,为何不拔了?反正智齿可有可无。”胤祥想要回话,却又被十四抢了话头,道:“别胡闹,发肤牙齿,受之父母,怎能毁伤?”蔷薇振振有词道:“智齿长歪了,就是多余的,拔了有什么?再说,既受自父母,不能毁伤,那便问问皇阿玛,这牙到底拔还是不拔。牙疼不是病,痛起来可要命了...”
她话语调皮,偏还一副正经模样,胤祥不禁一笑。
他一笑,牵动脑门上的神经,重重一扯,还果真是——要人命啊!
胤祥痛得龇牙咧嘴,倒吸了两口气,好歹插上了话,道:“我倒也想拔了,只是没得好法子。”他读过百书,连大不列颠传教士带来的书也看得仔细。他心思开明,视野深广,相比十四等,思维要灵活变通许多。
蔷薇又想了想,蓦然一笑,她身旁花草满地,几株盆栽累累垂着无数粉白堆簇的花朵儿映衬身后,明明春光烂漫,可胤祥觉得,再没什么比她的笑容还美。
蔷薇笑嘻嘻道:“不如用老虎钳子夹掉...”
她这是说玩笑话呢,老虎钳子那么大,放进嘴里夹牙,还不被痛死?十四翻白眼横着蔷薇,道:“胡说八道,下回你牙齿痛,给你用老虎钳拔了行不行?”蔷薇也不生气,咯咯咯的大笑起来。话不到三句,大院那头有了动静,太监宫女们皆往里涌,十四道:“看来皇阿玛用完膳了。”蔷薇道:“你们快过去,免得皇阿玛问起你们。”
十四嗯了一声,道:“你也赶紧去找四福晋,皇阿玛该有旨意了。”说着,正好玟秋迎了来,福身道:“主子,四福晋有请。”蔷薇遂朝十四道:“那我先去...”又向胤祥摆了摆手,道:“我随口胡诌呢,你别生气。”胤祥回道:“无碍。”顿了顿,添了一句:“我不生气。”
她又是一笑。
胤祥最后看了看蔷薇的背影,怅然的想:十年了...
日升云落,情起缘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