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安然的倚在四爷怀里,望着房梁上挂的一盏红木绢纱六方宫灯,灯下悬有彩色穗坠,一起一伏,随着夜风微微荡漾。有丫头掀帘进屋,立在门边,朝李氏使了个眼色。李氏知道是晚点预备好了,欲要请四爷用膳,才只张了张口,却被四爷打断道:“别说话。”屋里很静,胤禛的声音犹如玄冰,寒到了人的骨子里。李氏听入耳中,身子不由一颤。
四爷感觉到她的害怕,手臂一松,仿佛突然从梦里惊醒,怀里的这人,并不是他的茉儿。他的茉儿,从来都不会怕他。李氏挪了挪身子,她战战兢兢的道:“爷,奴婢伺候您用晚点罢。”四爷嗯了一声,道:“让厨房取一坛酒来,你陪爷喝两杯。”
李氏应了是,吩咐底下人操办。
夜凉如水,星子如随手洒在天际的碎珍珠,李氏见四爷心情不好,便不敢像平日那般放肆。她立在一侧默默伺候四爷酒菜,心里不禁想起自己的姐姐,如果是她,眼下她会做什么说什么呢?四爷在她面前也会如此板着脸叫人心惊胆颤吗?
四爷半醉微醺,脸上有了些许笑意,他道:“你怕爷?”
李氏扬起叮铃娇俏的笑容,道:“您是主子,雍亲王府人人都怕您。”四爷突然哈哈大笑,却听得李氏毛骨悚然,他的脸上全是悲凉,道:“你姐姐就不怕爷。”稍一停,又道:“只可惜,这世间根本没有第二个李茉儿,若是有,爷愿意拿所有的一切交换。”
他深情款款,哀伤大恸,李氏心中恻然,道:“姐姐虽不在了,但奴婢会永远陪着爷。”话才出口,四爷手中酒杯重重一撂,道:“不要拿你同茉儿相比。”
李氏惶然,忙道:“奴婢失言,请爷恕罪。”
四爷看她怯怯不安,思及李茉儿,又道:“你不要怕爷,看在你姐姐的份上,无论发生什么,爷也不会怪你。”说毕,朝李氏伸手,李氏把自己的手放入四爷掌心,四爷略略攒了攒,扬起浅笑道:“你为何怕爷?你姐姐可是一点都不怕。”
李氏踌躇片刻,揣摩着四爷心思,道:“爷太严肃了,让人害怕。”
四爷笑道:“严肃不好吗?”
李氏道:“不是不好,只是...”她勾唇一笑,道:“奴婢也说不清。”
她的眉眼与李茉儿很像,透过她的眼睛,四爷仿佛看见了李茉儿。四爷怔怔凝视李氏发了会呆,才落寞笑道:“说不清就不说了。”他的话没头没尾,叫人揣摩不定,李氏小心翼翼伺候,不敢有半分疏忽。是夜,四爷喝得醉了,方在李氏屋中歇下。
翌日天未亮,李氏侍奉四爷用完早点,待四爷上朝去了,方有嬷嬷偷偷摸摸从侧门入了李氏寝屋。嬷嬷请了安,压低声音道:“福晋院子没什么动静,倒是年侧福晋,奴婢总觉她行事奇怪。”李氏一直怀疑害死李茉儿的是福晋,便买通了福晋院子里洒扫上的嬷嬷,日夜监视福晋的动静。李氏对福晋以外的人没有多少兴致,淡淡道:“让你盯着福晋,你管年氏做甚?”事实上是,嬷嬷拿了李氏十几两银子了,却没得过一条消息,她怕李氏往后不找她办事了,自己少了一条财路,才拿了年氏的话头来说。
嬷嬷谄媚笑道:“奴婢瞧着实在诡异...”
李氏怕嬷嬷在屋里呆久了,让福晋猜疑,况且嬷嬷心里想什么,她也心知肚明,便斩钉截铁道:“有事说事。”嬷嬷连连应了两声是,神色一变,鬼鬼祟祟道:“昨儿奴婢蹲在窗下清洗墙壁上的尘土...”李氏不耐烦道:“少说废话。”嬷嬷顿了顿,接着道:“奴婢听见年侧福晋与福晋在廊柱下争吵,听见福晋说年侧福晋喝过堕胎药...”李氏以为嬷嬷拿话糊弄自己,生了怒气道:“胡说八道!”嬷嬷唯恐李氏不信,急道:“奴婢听得清清楚楚,绝不敢欺瞒主子。若奴婢说得有假,便让...让奴婢的媳妇儿生不出儿子!”
古人特别看重子嗣,李氏不由信了三分,但她没想过与年氏对着干,人家哥哥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家世颇丰,惹了年氏对自己没好处。嬷嬷还想添油加醋,可李氏已然没了心思再听,便道:“天快亮了,你先回去吧,往后没事别往我院子里跑,你只管盯着福晋就是,旁的人无需你费心。”嬷嬷讨了个没趣,跪了安悻悻而归。
十四后日便要出征,要预备的东西实在太多,我没有时间悲伤,整日都在给他收拾东西。西域离得远,一路上若碰上大雪大雨冰雹之类,少不得要走上一年。就算一路顺风,也得走上大半年。而这大半年里,他吃的穿的用的我都要替他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