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刻钟,张芳芳在外头叫起,十四依依不舍的吻了吻我的眉心,道:“你别起身,昨晚上你没睡,好好补个觉。”天还没亮,丫头进屋点了两盏灯,我躺在帷幕里头,看着十四的身影在屋里穿戴洗漱,他走来走去,偶尔与我说句话,平静得就像他只是进宫一趟,夜里就回来。我闷闷的难受,喉咙发堵,他问句什么,我都不敢说很多,因为每次开口,我都要忍着哭泣,怕他听出我的哭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在十四道出那句:“我走了...”时,终于泣如雨下。帘声浮动,他去了大厅,隔着花窗,隐隐听见他在叮嘱阿醒、弘春和侧福晋,整个贝勒府的人都在跪送他,偏我,躲在被子里,不敢直面他要远征的事实。
十四终于走了,我蒙着头哭了一上午。
从此要适应他不在身边的日子。
头一日过得百无聊赖,做什么都没劲,阿醒半步不离,抱着弘明在我身边承欢。弘春也是孝顺孩子,知道我心情不好,接连数日都早晚来给我请安,与阿醒在屋子里欢欢喜喜的说笑。侧福晋也常来陪伴我闲话,许是十四托付了她,她竟擅自做主下了几道帖子给其他几位王妃福晋,邀请她们往十四贝勒府打雀子牌。
如此一折腾,府上居然比十四在时还是热闹些。
康熙明显对我更好了,每隔几日必有赏赐,要么是新鲜的果子,要么是御田里产的蔬菜牛羊,要么是外朝供的朱钗器具,又下旨给弘春指了一门婚事,把侧福晋给高兴坏了。慢慢过了大半月,入了夏,我才从没有十四的阴影里适应过来。
十四每日都会给我写信,虽然我看到的信都是他十几日前写的,但我有了盼头,看他说些无关紧要的琐事,知道他平平安安,我也心满意足。我也会每天给他写信,从府上的开支人情,到皇阿玛的赏赐,再到德妃说的一言一行等等等等,都会事无巨细的和他说。每次写到最后,我都会画一个心形的图案,十四问我是什么意思,我同他说,这是秘密。后来他居然学我,也在书信的最后画一个心形,哈哈,其实即便我不解释,他也能领会。
日子如流水,从指缝间划过,我却嫌它过得太慢。
还要等很久很久,十四才会回京。
四爷疑心甚重,做事又缜密,上回李氏同他说了年氏与十四举止暧昧后,他便背地里差遣了暗探细查年氏。不查还不知道,一查,连他也被惊得五雷轰顶。据暗探回禀,年羹尧只一个庶妹,嫁给了京郊的一个书生,而现在的年侧福晋,不过是年羹尧身边的小医女。四爷大怒,他早就知道年羹尧并不是真心侍奉自己,却从未想过他竟敢往自己身边安插一个细作,实在岂有此理!四爷亦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年羹尧现在手握重权,若此时与他翻脸,他转身投靠了十四,十四如虎添翼,将来更难对付。
他苦苦冥思了一宿,次日才打定主意。
爱莲经常彻夜难眠,这几日天气转热,她越发睡不着。天没亮,她早早起了身,在院子里闲散。一时有太监打着灯笼来传,道:“启禀侧福晋,爷来了。”爱莲微微吃惊,四爷从未这样早来过她的院子,正想问那传话太监一句,四爷却已满脸笑意的从门房后大步走了进来,朗声道:“听说你胃口不好,爷特地来陪你用早膳。”
爱莲顾不得多想,忙上前福了福身,道:“爷万福金安。”
四爷饶有趣味的看了她一回,才伸手扶了一把,道:“起来吧,咱们进屋说话。”爱莲极善揣摩人心,以往四爷来她屋里,她总能猜出他的喜怒,可今儿,她却什么都没看出来,只好朝苏培盛打了个眼色,苏培盛也不知所谓,垂首躬身,没有一点儿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