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对李德全也颇为客气,和气道:“劳烦通传一声,说十四贝勒府的阿醒郡主求见圣驾。”李德全望了阿醒一眼,略福了福身,道:“郡主吉祥。”阿醒道:“公公不必客气。”李德全又道:“皇上一盘棋没下完呢,奴才不能惊扰,奴才先跟红芙说一声,让她寻着时候再通传皇上。”阿醒舒了口气,道:“有劳公公了。”
李德全却身退下,过了好一会子,才又进来,道:“郡主,皇上宣见。”
阿醒出门前特地打扮过,穿的是绣了百花蝴蝶纹的宫袍,头顶戴了旗头,压了两朵硕大的牡丹花,脚上踩着花盆鞋,走起路来,极为拘谨。她提起裙子,跨过门槛,跟在李德全后头,沿着宫廊慢慢行走。春阳灿烂,廊下摆着一溜儿的黑釉小瓷盆,盆中种满了鲜绿欲滴的兰花,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辉。阿醒身上仿佛有千斤重,每一步都极为艰难。
她不是害怕,只是,太过紧张。
到了暖阁门口,还未等李德全掀帘子,帘子竟从里面被人挑起,明黄绸帘后钻出一张干净明亮的脸,阿醒不由顿住步子,怔了一怔。吉兰泰笑着唤道:“阿醒。”阿醒满腔的混乱思绪顿时平息下来,呼吸也畅快了,哦了一声,矜持道:“吉兰泰。”
吉兰泰的皮肤比京里人略黑,但眼眸深邃,鼻高唇薄,亦是干净清透的少年。他扬眉一笑,道:“你快进来,我的手都举酸了。”阿醒回神,见吉兰泰一直替自己打着帘子,慌忙往里进,不想她花盆鞋太高,在家里又不常穿,脚踝一拐,便往左边倾去。吉兰泰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道:“小心脚下。”
阿醒红了红脸,音调低得不能再低,犹如蚊子嗡嗡道:“谢谢。”
康熙的声音从里间传来,道:“阿醒来了?”阿醒应了一声,看似无意般扫了吉兰泰一眼,便再不敢正眼看他。她疾步走到康熙跟前,跪下行礼。康熙笑道:“起来吧。”又道:“怎么不带弘明一起来?”阿醒回道:“弘明最近有些咳嗽,额娘怕他出门又吹了风,便让他在家里养着,等他咳嗽病好了,再来给皇爷爷请安。”
康熙颔首,道:“好孩子。”
阿醒与吉兰泰面对面立在康熙两侧,她手里绞着帕子,垂脸一动不动。康熙不知其中缘由,他以为阿醒与吉兰泰不认识呢,万万没想到二人早已亲厚。康熙道:“他叫吉兰泰,是你三姑母的孩子。”阿醒窘着脸不说话,倒是吉兰泰笑道:“几年前,我曾去过十四皇舅府上,与阿醒相识,在宴席上也见过几次。”又朝阿醒道:“今儿你可来得好,要是明天来,可就见不着我了。”阿醒不经意抬头,道:“你明儿就走么?怎么不多呆几日。”
她还想邀他去自己的院子里玩呢。
吉兰泰只是笑笑,并未解释,又问:“奶片好吃吗?我让奴才们专门给你预备的。”阿醒听得心里发甜,欢喜之意从脸上溢出,忍都忍不住,她道:“好吃,我都吃完一半了。”吉兰泰道:“等回了蒙古,我让人再做一些给你捎来。”阿醒心态渐渐平和,对答如流,亦能恭谨有礼,只是碍着康熙在,两人说的都是场面话,不敢逾越半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把康熙撂在了一边。康熙当他们是小儿小女,也未计较,默默喝了会茶,便道:“朕乏了,你们跪安罢。”两人遂跪安一并出来。十四等几兄弟立在月台上等康熙召见,不想康熙久久都不传召,他们没得法子,只能继续等着。
吉兰泰给几个舅舅请了安,他甚少回京,又是蒙古皇族之后,四爷甚是客气,道:“吉兰泰,你阿玛身子可好?”吉兰泰道:“阿玛身子一向健朗,谢四皇舅关心。”又朝众人笑道:“阿醒有些饿了,我带她去茶房拿些点心食。”阿醒心里打了个突,暗暗道:“我何时说过饿了...”但并未点破他,木头似的跟在他后面走。众皇子都未往别处想,只以为他们今儿是偶然撞见的。唯有十四,心中全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