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闯荡江湖已久,又跟着十四在官场走动多年,凡事总会多留几个心眼。既是宗人府出面,背后指使之人定然不同凡响。事情虽凶险,但她依旧不肯放弃,暗暗买通了几个官差,处处帮忙留意。待十四的军队抵达青海,康熙对十四贝勒府的恩宠也愈来愈浓,每隔两三日必有赏赐,顺道把弘春的婚礼给定了日子,还命内务府重新修葺了宅邸,赏与弘春婚后居住,连着筵宴物品、娶妻宴席等诸多花费也从宫内支取。
在皇孙里头,这还是头一回的恩典。
舒侧福晋喜不自禁,往她院子里请安道贺之人不绝如缕。与她交往之人大多为各府的侧福晋,或是家臣里头的福晋,如今弘春是以十四的长子身份自居,又有康熙另眼相看,不由生了傲气,在我跟前也敢仰着脸反驳了。
她道:“福晋,弘春的岳丈是朝中一品大臣,咱们不能亏待了他家的孩子,依我看,在府上办十天的流水席,再往弘春府上办二十天,方有皇孙大婚的气派。”我并不是要拦着她给自己的儿子张罗婚事,只是未免太过张扬,弘历成婚那会,还只半个月的正席呢,今儿越到他头上去了,将来他若计较,又给十四加一条做派奢靡之罪,可怎么办?
我用小银剪子绞着牡丹花枝,道:“办个十天半月也尽够了,你也可轻松些。再说,十四在前头打仗,咱们安图享乐、奢靡办宴,倒让别人落了口舌。”舒侧福晋面上的笑容滞了滞,道:“皇上下了旨意,一切事宜皆由内务府操办,并无需奴婢出力。”又强硬道:“昨儿皇上还特地召奴婢入宫觐见,下了口谕,让奴婢好生张罗,一切物件费用均由宫里支取,无需府上费一分一毫...既是皇上开了口,奴婢不敢不遵旨。”我手上一停,不悦道:“十四在西藏出生入死,皇阿玛才会下此恩旨。让宫里筹办皇孙婚宴,已是叫人瞩目,你再借此铺张,往后若出事,岂非是给人以把柄要挟十四么?”停了停又道:“旁的事我不管,此事必须听我的。皇阿玛那儿的恩典不可不要,却也不能全要,你当家多年,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见我动了怒,舒侧福晋略有胆怯,咬了咬牙,勉为其难道:“是,奴婢知道了。”
进了偏院,王氏、崔氏与几个嬷嬷正在给新邸用的帘子、帷幕、灯盏等一类的器具描模子,挑花样纹路。听见丫头传话,两人忙行至院门口相迎。舒侧福晋沉着脸,拿出当家主母的派头,被一众的媳妇婆子们簇拥着进了屋,又命王氏、崔氏伺候着净了手,换了衣,方抿着香茶道:“这些天你们可有去福晋跟前请安?”崔氏连忙卖乖,笑道:“禀额娘,我与王格格已多日未见过福晋了。”王氏亦道:“我们只管给额娘请安就是孝顺了。”
舒侧福晋被她们宠着捧着,心情略好,道:“算你们知礼懂趣。”又摆出婆婆的架子,道:“将来弘春的媳妇进府了,你们要与她好好相处,不许仗着自己先进府就闹脾气。还有你...”她盯着王氏,道:“爷在你屋里连宿了四五天了,切不可恃宠而骄,今儿晚上爷要是往你屋里去,你得劝着点,后院里头不许有所偏薄,要一视同仁方好。”
崔氏窃喜,王氏脸上窘得发红,屈膝小心翼翼道:“是。”
舒侧福晋望了望窗外,见暮色降临,已有小太监往院子里点灯,便道:“爷快回府了,你们都回屋准备着,好好伺候爷要紧。”王氏、崔氏忙福身告退。出了偏院大门,王氏、崔氏两人穿过后花园回小院,天还没全黑,但幽蓝的天空已泛有星光数点,月亮白白的挂在云朵之后,微风扑面,甚觉凉爽通透。崔氏得意,道:“刚才额娘说的话你可记住了?”
王氏假装不懂,道:“什么?”
崔氏也不恼怒,嫣然笑道:“刚才额娘说爷待后院之人需一视同仁,爷在你屋里宿了好几晚了,今儿你可得劝着些,不然明日叫额娘知道了,惹她老人家生气”
王氏不似崔氏将厉害都写在脸上,她含笑道:“我劝着归劝着,但爷若不肯走,我难道还赶人不成?另外,爷早上就跟我说好了,晚上要到我屋里吃烤鸭,我都让厨房做好了,爷来了,总该吃了饭再走。吃完饭,我会让爷往你屋里去,姐姐你就好生候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