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恪挨不过他娘追索,只得展笔一一写了一遍。
秦氏读了几回,一边连连拍掌。
“我儿才情倒是类似你爹。不不,我想起来了,你爹当年可没你这般张扬。那时候他就跟个木头似的。”
说了话,秦氏不知想到了什么美好回忆,一时脸就红了起来。
程恪见母亲这般模样,不忍心打扰,只在一边心底得瑟。却冷不丁被他娘一声怒道:
“夜听美人箫,你哪里听到有美人吹xiao了?你小小年纪别的不写,尽写些艳词,你是要做第二个唐伯虎?”
程恪正要辩解,却不想他娘又笑了:
“呸呸呸,唐伯虎是因为命途不济,天定不得中。我儿哪有那般差的运气,你爹在地下护着你呢。”
说了话,又评道:
“艳是艳了些,写景致倒是精妙。今日且饶过你了。以后少给我写这样的诗作,还是读书要紧,听见没?”
“哦,知道了。”
他娘噗嗤一笑:
“别装可怜啦,你今日得了大脸面,娘欢喜呢。”
程恪这才放松心情,顿时也跟着笑出了声。
哪想到他娘又斥道:
“只是你这一笔字,怎么越写越瘦了?我原记得不是教过你正楷吗?你怎么写的跟狗啃了似的?”
程恪心头却一紧。
他是穿越而来。后世里他闲暇时分左右无事,曾学过书法。其中最喜,练得最多的就是宋徽宗的瘦金体。
他还曾以瘦金体的傲骨嶙峋,自比身在官场的清高。如今到想起来,科举考试,那是通用馆阁体的。这一笔瘦金体,可是上不得台面。
可是经久不练,正楷他又疏忽了。
“哼,你这一笔字我怎么看怎么像瘦金体,不过画虎不成反类犬,你还是给我照着正楷好好练去。这些时日你脸也长了,本事也出来了。我看你心思也野了。”
程恪咯噔一声心道不好,他娘要发飙。
“你本事这般大,下个月县考不考个好名次,看我不打你!正好,你那篇《增广贤文》用来沉心不错,你便抄一百遍定定心吧。”
程恪顿时心头大呼:
“苦也!”
可他娘哪里容他分说,当即拿了一堆纸卷拍给他。
“明儿就在家给我抄书复习,不许到处乱跑了。我明儿叫人去张家铺子上找吴朝奉来把你爹的画赎了,你给我一旁帮衬些,别被人家讹了。”
“哦”
程恪只能低拉着个头,一脸不愉的抱着乖乖去了……。
秦氏看着儿子的背影,心头直叹息:
“儿啊,你可不能怨恨娘亲,要不逼你,你真变成江郎,我怎么办?”
转头看着桌子上儿子留下那张百两银票,秦氏心头又无尽感慨。
世间人都说,费力不赚钱,赚钱不费力。
这话她原本不信,想她费心费力操持家庭,百般腾挪,却把个小康之家弄得捉襟见肘。
却如今他儿子一病好了,又是卖书赚钱,又是比诗得赏。岂不是转手就妙手空空得了凭般老大一笔银钱?
秦氏心底又纠结了,这小子赚钱倒是一把好手。就不知漫漫功名路,他又能不能也是这般本事。
这么一想,秦氏便为逼迫儿子的愧疚感,也淡了些许……。
第二日,日上东墙。
秦氏正在院子里洗衣服,一边盯着正屋里吭哧吭哧罚抄文章的程恪。
姚长子来邀他去东洋河上钓鱼,却被一旁的秦氏瞪着眼珠子给逼走了。程恪只好闷闷煎熬,拿着《增广贤文》当敌军,一路愤然捉杀。
抄了千把来字,天气闷热。程恪年轻气盛,已是一头大汗,便有了些不耐烦。
便在这时,院子外头传来一声问:
“程太太在家吗?”
程恪眼前一亮,探出头来朝门口张望,哪里还有心思抄文。
秦氏嗯哼一声瞪了眼儿子,程恪讪讪笑着,手指指指外头。
“你安心抄你的文章,我去应答。”
一声说了,秦氏起身。却不想自己没留神,洗衣服溅到了衫襟。加上天热,裙衫单薄,便有些不妥。一时脸红,只得恨恨说:
“我进屋换个衣服,还是你去应付,我就来。”
程恪当即跳起来越过书案,笑嘻嘻就往门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