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宜结牟强忍着心中那莫大的羞辱感,行到厅中,依着宋人女子行了万福,蹲身垂首说到:“罪妇,龟兹青宜结牟,恭贺王师收复青唐!”
说到最后,语音已是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身形也有些发晃,几乎无力起身。而随在身后的艾露恩急忙凑上去,轻轻扶住,这才勉力站定。
厅中服侍的亲兵,托了一个盘子上前。盘中,一壶酒,一杯盏。艾露恩连忙接过,转到青宜结牟面前。
此事却是不能借由他人动手,青宜结牟,提壶满上杯盏,蹑步来到王厚案前。自有那服侍的女子替王厚端起杯子,由她斟满。
又退后两步,再次行个万福:“请经略满饮此杯!”言毕,青宜结牟取过盘中酒盏,一手掩口侧脸饮下。
厅中众将,早就知道李河温的母亲是那龟兹公主。虽然龟兹不过西域小邦,全靠着今日投靠这家,明日依附那家,才得以苟延,但也毕竟也是个公主。如此身份尊贵,今日里却是上来斟酒助兴,都是振奋。又见这妇人虽是年老,但风度极佳,不免在那窃窃私语议论。
翟南却是发现这两个女人竟然是欧洲白种人的相貌。前世里,他自然是见得多了。不说各种大片,那些商家便是做个马桶广告,也是需得一个白人来蹲在那才显得气派,仿佛不如此不足以彰示品质高档。但他自穿越以来,尚是第一次见着,不免就有些惊讶。忍不住就在那仔细打量。
王厚微微呡了一下酒杯,随即放下:“汝身为李河温之母,也是得过朝廷诰命的。他反叛朝廷,你不能规劝,便是有罪。如今即是降伏,想来朝廷也会宽大。还望好自为之,多思量朝廷恩德,督导管束你那儿子才是!”
见王厚便似未听见她那尽饮一杯的话语般,只是沾沾唇做个敷衍,还出言教训自己一番,青宜结牟脸色都是煞白,心中怒火羞辱几乎不能自己。停得一停才反应过来此时却是不得不低头,只得垂首勉强应到:“罪妇深感己罪!”
“这便好!下去吧!”王厚身为大宋一方重臣,却不把这什么公主放在眼里,举手轻挥。
“且慢!”
童贯自小就入宫伺候,莫说公主,太后皇后贵妃也是见得惯了,更是不会拿这青宜结牟当回事。但见道泉自两人进来便是只瞅着两人看,而适才分女人正有些尴尬,便要借此解了此事。
“看你身后那侍女倒还伶俐,正好道泉仙长身旁尚缺人倄酒,便让她留下来吧!”伸手指着道泉方向,童贯说到,语气却是不容拒绝。他虽是不能人道,但品看女人还是会的。这侍女相貌与内地女子迥然不同,但眉目也还清秀。又是这青宜结牟身边之人,身份比起那些歌姬又是强上许多,拿来服侍道泉正好。
青宜结牟闻言,脸色更是惨白。其实她心中隐约也有拿艾露恩换取些利益的念头,此番带着她来,未免就不是因为存着一些心思。但在这般场面下被强索,却是让人难以接受。若是被王厚看中,倒也罢了,偏偏又是被指给一个道士。心中不忿自是难以遏制,脸色变幻不定,直在那内心挣扎。
王厚在那冷眼相看,却是不置可否。刚才确实是因着自己手下安排不当,才出了岔子,如此解决也是正好。不过一个侍女而已,既然童贯开了口他当然不会阻拦败兴。也是这青宜结牟年老色衰,否则他自己说不定就会将其送到京中,献给官家讨好。依着当今官家的性子,怕是乐于尝鲜。要知道,赵家对这一套可是有过先例的。
倒是艾露恩,脸色一阵泛白后,却是镇定下来。见着青宜结牟脸色模样,贝齿紧咬间便不待青宜结牟发话,只是将手中托盘递给那服侍的亲兵。冲青宜结牟拜得一拜,随后便依着吩咐,来到道泉身边款款跪坐一旁。素手轻伸,提过那席面酒壶,便为道泉斟满酒杯。
此时,厅中俱是肃静,便是那适才闹酒最凶的,如今也是安安静静待在座中。只余下艾露恩执壶倒酒之声在厅中飘荡。
青宜结牟终是知晓利害,打小出身便见识惯了诸般凶险。眼角余光见着王厚亲兵有伸手去握刀柄。若是自己不从,怕是就要连着候在外面的一干羌人尽数镇压了。
又见艾露恩极是乖巧,也算是替自己解了围。便忍气吞声,冲童贯行得一礼,表示屈服。随后也不说话,退身而出。
“哼!”童贯见得她出去,面色微晒,发出一声不屑。
他这一声出来,就有那识趣的武将附和到:“心怀怨望!不肯恭顺!”
“她还当自己是那公主不成?!”又有人喊到,“这等降人还敢如此倔强,不如径直砍了算了!”
艾露恩刚刚满完酒,将那酒壶放下。听得此语,心魄震动,缩手间便是不意将案上翟南筷箸带落,跌在地面上。
翟南余光瞥见,侧头瞧去,正见这龟兹侍女急忙躬身捡拾,抬头间,眼中尽是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