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队锦衣卫走后,街上才渐渐像解冻似得,有了点人气儿。
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有的窃窃私语,有的言辞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陆卷舒有意停留,便给了车夫三两碎银,叫他去路边买酒喝。马车停靠在路边的茶摊附近,离那些人群汇集的地方,还隔了两三丈的位置,但以陆卷舒的耳力,已经能把那些人的慷慨陈词一句不落的听在耳朵里了。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明明是琉璃国进宫的那什么破灯出了问题,怎么查来查去,查到了咱们自己人头上,莫非是上头的人,不敢得罪琉璃国,找的替罪羊。”
“小小的琉璃国,不过是弹丸之地,蛮夷之邦,咱们大周朝居然畏惧如斯,哪儿还有太-祖平定天下,四海归心的气魄和胆量啊。我听说,前些年南方闹海寇,数百贼子也敢横冲咱们沿海近十个村落,见人就杀,见钱就抢,可咱们大周朝的边关将士就跟没了卵蛋一样,拿海寇没办法。”
“最可笑的是这明明应该交给京府尹和大理寺的差事,居然交给一个完全外行的吏部侍郎来督查。要说这里面没门道,我第一个不信!”
“你还不知道呢!这里面龌龊的勾当可多着呢,我二表姑的小舅子的二姨子的儿子在宫里面当差,听说沈罄声上杆子的巴结九千岁,敬献了什么红珊瑚,琉璃烟斗……”
“这和九千岁有什么关系啊!”
“你别急啊,听我慢慢说。这次花灯着火,他们不去查琉璃国,就只能顺着礼部的线索慢慢查,礼部尚书那可是九千岁的肉中钉眼中刺啊,前不久还上了折子弹劾九千岁。你说,这沈罄声用金银珠宝巴结九千岁不成,会不会用礼部列为高官的人头做投名状去表忠心啊……”
“沈罄声不是几年前那个琼林宴上抗旨的状元爷吗?听说他在南方可是顶好顶好的清官名臣啊……”
“就是啊,我家乡就是南方泽州的,听说前年大旱,别的州县粮仓都是半仓米,新米也不过三成。只有沈大人治理的辖区,粮仓一粒未缺,都是白花花的新米。而且他治理有方,以工代赈,蜂拥而至的难民都叫他分散安排到了城郊,别的县饿死的病死的不计其数,沈大人那里可是未死一人,南方许多村镇都立有沈大人的长生牌位呢!你们这么污蔑沈大人,也不怕遭了天打雷劈!”
“小兄弟,你太年轻了,人都是会变的。更何况是进了京城官场这种大染缸……”
“如果不是和李贤这腌狗勾结上了,这查案就查案,为什么来拿人的不是京城的亲卫军,而是恶名昭昭的锦衣卫,这人都叫押进诏狱里去了,那是个什么地方,扒皮抽骨也不手软的地方,就算没有罪,也叫这帮狗贼给屈打成招了!”
陆卷舒拧着眉毛,手里的帕子搅成一团。
不过出去了一日,这京城里就变了天了!谣言四起,鸡飞狗跳。
她可不信沈罄声会为了捧李贤的臭脚,以陷害忠良来献投名状!就算沈罄声真就这么做了,他也一定有自己的考量,有隐情。
沈罄声不过是个三品小官,没有面圣的权利,所以定然是有人在隆德皇帝面前举荐了他。可这些路人却说是沈罄声主动投诚。还有沈罄声贿赂李贤的场景,也被这些人说的活灵活现,宛若亲眼所见,这等机密之事,以这些人的身份又怎么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些路人,应该是某些人特意安排给沈罄声扣屎盆子的。
这散布谣言的人,说不定就是李贤安排的,此计一出,沈罄声身上就打上了阉党的标签,就算他不愿意,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姑娘,咱们回去吧!”卖酒回来的车夫,在帘子外面恭敬的问道。
“不急。”陆卷舒顿了顿,轻声说道:“去沈府门前绕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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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吏部大选,不知道京城里有多少人想走沈罄声的门路,沈府也曾经是门庭若市,光鲜亮丽。可如今连门前的枯树都像染了病似的低垂着,牌匾上的描金大字也被砸了鸡蛋,黏腻肮脏的很。
二宝不解的问道:“陆姐姐,你不是最讨厌沈罄声了么?怎么突然来他府上。”
“来看他的笑话啊!”
这面带忧愁的神色,哪里像是看笑话的样子!
陆卷舒静静的矗立在沈府的门外,并没有要进门拜访的意思,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二宝和车夫见她神色不郁,也不敢打扰,就在旁边静静的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