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不亮,沈罄声一行人就上路了。
杭州城外十里,看见应璟带着两三个小跟班,在路边喝着茶等着他们。看来这道奏章颇为棘手,连应璟都坐不住了。
“走吧,咱们边走边说。”
沈罄声招呼了一声,应璟跨刀上马。
“好小子,你倒是衣锦还乡乐不思蜀了,连累我被传旨的公公催的脑壳子都是大的。”
夸大其词!这传旨的公公是宫里派来的,那就是九千岁下面的徒子徒孙,应璟现在得九千岁赏识收为义子,下面的人哪有不上杆子巴结他的,肯定处处看他的脸色小心行事,哪儿有敢随随便便叨扰他的。
“昨夜下了大雨,山路难行,就耽搁了。我们昨天在山神庙遇见了一个形迹可疑的西戎女子,你去查查她的底细!”
应璟惊倒:“西戎的女子?在这个节骨眼上。莫非……”
沈罄声抬了抬眼,看应璟的表情,话中藏话,倒是有未尽之意。
“不瞒你说,这传旨的公公与我相熟,你没来之前已经给我透过底儿了。西南那边乱了,西戎族和白苗族起了争端,连带着当地的汉民日子也过不好了,西南的经济大半是依靠江南,今年江南又遭了水灾,西南出了乱党!这么棘手的事儿,朝廷那边谁都不愿意接过去,又想着你既然在江南,这西南之乱的根源也在江南,一事儿不劳二主,索性都推给你了。”
沈罄声脸上难看,西南的情况和江南可不一样。
江南自古以来便是鱼米之乡文风鼎盛,就算一时半会的遭了水灾,但底子厚实,百姓也良顺,只要整治了官吏的不正之风,解决了钱粮问题,悉心安抚就无碍。
西南却是穷山恶水的三不管地带,蕲州之难的尾声,就是齐王带着千百逃兵躲进了西南,借着这里易守难攻的险要地势与朝廷抗衡了近一月,最后西南总督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痛代价将其镇压,但西南之地多受牵连,许多村寨都不复存在,横尸遍野,满目疮痍。西南的百姓对朝廷怀有敌视心里,朝廷的政令十之有三难以推行,只好借助南诏的力量加以统筹,但长此以往异族的力量更强,朝廷的力量更弱,百年以后说不得就出来个国中国。朝廷派沈罄声去西南,多半是想借此机会整顿一二。
这样的民情军情险情,倘若交给一个武将去镇压还勉强能接受,但朝廷却把它交给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
“这明显是蔡相在万岁爷面前进了谗言,把西南的事儿扔给你,你哪儿还有工夫盯着蔡腾定罪,蔡相想做什么手脚,把儿子捞出来还不轻而易举。再说西南那么乱,再安排几个‘刺杀’,拔了你这个眼中钉,外人也看不出端倪。不行不行,这差事你不能接,快写信给梁王,让梁王帮你说说好话,推了这差事。”应璟见沈罄声默不作声,反倒先替他着急了。
应璟考虑的这些,沈罄声又怎么会想不到呢!但他不能仅仅考虑一己安危。朝廷既然已经下达了旨意,他不遵从那就是抗旨。或许梁王能周旋一二,但储君之位空悬,梁王尚且自顾不暇,倘若为了他与万岁爷生出嫌隙,岂不是更让蔡党拍手称快。
“别说这种孩子气的话,走吧,君命难为。”
应璟听沈罄声说的这么轻描淡写,合着光他一个人急的像是火上的蚂蚁,正主倒是一点也不急。嘴上顿时就有些上脾气,怪声怪气的说道:“有些人啊被权益熏心,官大一级,如今已经是执掌一方的西南经略了。失敬失敬了!”
沈罄声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捧杀之局而已,你也别说风凉话了,还是先想想怎么应对那群异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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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杭州衙门,果然见着一个靛蓝色衣袍的宦官在门口踱来踱去,他眼睛一亮,朝沈罄声单膝跪地行了个大礼。
宦官这种人最是会见风使舵的,从前这位沈大人虽也算得上是少年得意炙手可热,但毕竟还是阅历少品级低,可如今他整顿了江南的吏治,平定了水灾的粮荒,资历已经够看了。上面又委任了新任务,西南经略可是二品的大官,大周朝哪朝哪代有人这等年纪能位列二品高位的。连老祖宗谈起他来,也是满口的称赞说这位沈大人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人物,就是磕十个响头也不过分,但为了不显的太过谄媚,张公公只颤巍巍的行了大礼。
“公公不必如此,身负王命,理应在下先行拜礼。”
沈罄声面上和煦,张公公也知事态紧急,不在礼节一事上多做纠缠,迎着沈罄声进了大堂在知府衙门里宣读来了圣旨。
“朕闻西南之祸,日夜惊心,经廷议推举汝为西南经略,总理西南军政要务,节制西南四品以下文武,剿灭西南刁民叛贼,妥善处理西戎白苗争端,还西南百姓太平安定。一年为期,事毕还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