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手狠,还黑,但凡被他打了的,没有几个礼拜下不来床。他这恶名,不止在空司大院里是响当当的,公主坟往西直到西郊部队那一带,说出来都鲜少有人不知道。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改变了,敛去了小时候那股子戾气和不可一世,变得喜好诗书,恭谦有礼,和他姥爷一样写的一手好毛笔。
成年后,他更是很少和人发生冲突,更是很少发怒。
冯文萱的背叛,不仅仅是背离,更是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个耳光,又响又亮。周居翰已经三十多岁了,此前也没有结婚的打算,冯文萱算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喜帖已经发出去了,大院里人人都知道,周家的长子要结婚了。
那个年纪轻轻却前途无量的周家长子,要结婚了。
可是,这消息还没传遍各个角落,接踵而至的就是婚典取消的消息。有好事者打探,很快就得到了小道儿。
原来啊,新娘子跟人到国外进修去了。为了一个项目名额,轻轻松松地放弃了这段感情。
更有人打听到其中内情。
跟她一块儿出国的还有她的小学弟,一个比她小了四岁的男孩子,长得非常漂亮秀气。
周居翰何其骄傲的人?那段日子,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没日没夜地工作,谁的面也不见。
张小檀担心他,晚上熬了点鸡汤,小心地敲响门。
过了会儿,里面人让她进去。
她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地上一溜儿的酒瓶,有空的,也有翻到的,房间里乱糟糟地摊了一地。他拄着头半倚在办公椅里,眼眸微阖。
张小檀绕过酒瓶子走过去,把鸡汤端给他:“我在老家的时候总是给我妈妈熬……你尝尝。”
她笨嘴拙舌的,也不会说话,周居翰微微睁开眼睛望着那鸡汤,有好半晌没说话。
他的沉默让她更加踯躅不安了,犹豫着捧起来:“对不起,我不该打扰你。”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噼里啪啦敲打在玻璃窗上,室内更加显得安静。周居翰盯着她颤巍巍捧着那碗的手,忽然伸手按在了上面,惊得她失落了那碗。
地上更脏了,小姑娘手足无措地蹲下去收拾。
着急的模样,忐忑的模样,都很纯粹,半点儿不掺假。她都起来要出去了,还不忘安慰他,虽然话不那么好听:“什么都会过去的。”
她的眼睛很漂亮,望着他的时候让他有种奇妙的错觉。明明自己都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还想着要开解他。
就是那一刻的冲动和迷乱,他抱住了她。
诚然他那晚喝多了点,其实意识是清醒的。
说不清楚,为什么没有推开她。
……
窗外仍下着雨,周居翰忽然问她:“张小檀,你喜欢我吗?”
张小檀噤声了,心跳得格外快,仿佛要跃出来。她努力平复了那种悸动,理智回来:“我一直很尊敬您。”
“像对长辈那样的尊敬?”
张小檀仿佛没有听出他语气里那点儿调侃:“不用觉得对不住我,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周居翰把这句话在嘴里咀嚼了好一会儿。
只是一恍神的功夫,头顶黑影一闪,张小檀霍然坐起,就被他猛地按住肩膀压到了床上。
他是行伍出身,虽然后来做了参谋,但是绝对不能将他当个普通的儒将。他和那些只会动动笔杆子的书生,到底是不一样的。
室内光线昏暗,只有稀薄的月光。
周居翰只穿了一件棉毛衫,肌肉透过薄薄的衣料,微微撑起,不用触摸就知道非常饱满而硬实。他的身体是温热的,透过掌心缓缓渗入她。
张小檀瞳孔骤缩,身体像被点穴了一样,不能动弹了。
他伸手便掰正了她的脸,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像嘲弄,也像慷慨地在给她一个机会——一个解释的机会。
张小檀咬住嘴唇,心里羞恼交加,可是无法抵抗,她只能勉力地抬起头,瞪着他,算是最后的抗争。
月光依稀照亮了他黑暗里冷峻的脸,抿着薄薄的唇,下颌绷地很紧,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很不悦。
她知道自己有多么造次,可是,她不想让自己在他面前更加卑微。
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屈辱。她别过头,也不挣扎:“是个女人,只要攀上您,是不是都得觉得三生有幸?可惜,我有喜欢的人了。”
周居翰冷淡地打量着她。过了会儿,松开了她。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张小檀回头一看,他已经回了自己那张床上,背对着她,被子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