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只见屏风后有三道身影。有两个正伸长脖子往屏风后张望,见他转过身,赶紧抱拳行礼。
这是从别的画舫找来的客人,天漠国行脚商,专门贩卖毛皮裘氅,走南闯北,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
“你们的货怎么样?”他走到紫檀椅前坐下,沉声问。
其中一人抬眼,笑眯眯地说:“回大人的话,我们金狐坊的狐狸皮最好,都是极好的沙漠狐,毛皮火红,柔滑,不管是做围脖,还是大氅,都是最显尊贵的,后青朝里的娘娘王妃们都穿我们的金狐皮,十分赞赏。”
御璃骁都不知道这事!他拧拧眉,知道商人嘴滑,为了把货卖出好价,贴金描粉再正常不过。
“听说在天漠的云中山,有一种黑豹子,很难捉,毛皮格外好,我要这个。”御璃骁说。
屏风外面静了会儿,那人又开口道:“大人,现在云中山上的黑豹是没有了,早绝迹了。”
御璃骁长眉微扬,手指在椅子扶手上叩了几声,节奏平缓。
“我怎么听我的一位朋友说,他前些日子买了一张黑豹皮,非常华贵,你为我找一张这样的,我给你重谢,价钱你自己提,我不能输给他。”
这条件非常诱人,二人用天漠话交谈了几句,又堆着笑脸问御璃骁。
“不知您朋友在哪里买的豹皮?”
御璃骁向聂双城使了个眼色,聂双城便把一张纸条递了出去。纸条上的字,抄自那张墨砚里的密信,三个字。
两个人看了半天,有一个狐疑地说:“这是安溪字啊,现在还有安溪人在做生意吗?当年寒王诛杀安溪族的时候,曾说过不留一名安溪鬼,要让安溪寸草不生,永无还魂之日。大人,那人现在何处?”
“这是几个什么字?”聂双城问。
那二人互相看看,隐约猜出些什么,赶紧跪下去,连声说:“大人不要为难我们,这个说不得。”
“说吧,一字千金。”御璃骁沉声问。
“这三个字没有独立的意思,大人只给我们一半吧?”那人犹豫半天,还是经不起重金诱惑。
御璃骁点头,聂双城便上前去,把完整的字条给二人看。
二人看过了,脸色大变,赶紧摆头说:“看不懂。”
“看都看了,不说,就出不去了。”聂双城沉着脸威胁。
“大人,这是要杀头的……这是把一种叫‘思无邪’的毒药送进宫中,毒杀皇帝。”
御璃骁起身,绕出了屏风,盯着二人看着,半晌才道:“你确定?”
“是的,但是安溪人十多年前就没了,难道还有活着的?”那人颤抖着,满脸犹豫地嘀咕。
御璃骁浓眉紧拧,看来这人不仅活着,还在宫里面活着,并且参与了毒杀先帝一事。
先帝死时,他正在崖底疗伤,白城安也没见到先帝去时的模样,完全由芙叶太后一手把控着时局,赵太宰从旁辅助,那方墨砚应当是用来传递消息和毒药的。
难道是渔朝思发现了什么,所以扣下了墨砚和进献墨砚的人,这才导致了太后的报复陷害?
不,不会这么复杂,芙叶太后若想杀了先帝,不会顾忌用什么毒药,用什么方法……她怎么会弄方墨砚,还要用安溪文字?难道是宫中的人要把消息传出去,要杀的是天漠国的皇帝?
他抬手看着那张泛黄的字条,仔细地回忆宫中那些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
皇宫深海,从来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看透那片海,每个坠进去的人,不管你是何等尊贵,都得用力挣扎,用力往上游,否则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深沉海底,不得翻身。
“把这个吃了,今日之事若敢透露半字,必当血崩而亡。”
聂双城从怀里拿出一只小瓶,倒了两丸药,塞进两个人的嘴里。
二人愁眉苦脸,只差没哭了,以为可以来做生意,不想差点赔掉小命。
“你去他们店里,挑几件最好的,双倍价钱付给他们。”御璃骁又吩咐道。
“是。”聂双城知道这是给渔嫣购置衣裳行头,立刻带着二人出去。
御璃骁在厅中来回踱了几圈,转头看画舫外。
那小舟正在河中打转,一圈一圈……御璃骁瞳色一沉,立刻大步出了大厅,两步矫健迈过船舷,身形掠出数丈之远,再落在人们在河水上放着的花灯上,借力再度跃起。
花灯被他踢翻了,烛火在河水中熄灭,而他就踩着这一盏盏灯,到了那小舟边。
小船在湖中心转着圈,那船夫惊得连声叫,渔嫣一手紧抓着船舷,一手用小碗在水里舀水,往莫问离的身上浇。
“莫问离,你赶紧泡,泡好了回去歇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