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就停在城外五十里的地方,看着河对岸连绵的火把接成了一条火龙,点亮了半边天空。这次袭击非常突然,也可以说,是趁虚而入,知道御璃骁分心,便抓住了这个机会。
夜明月和秋玄灵挤在一起,坐在树下,都是狼狈的模样。
御奉孝的家人只逃出一半,那小夫人和小郡王御清晨跑散了,御清晨可是御奉孝的心头肉,正急得老泪纵横,让御清宏进城去找。御奉孝的头被砸破了,白城安刚为他包扎止血。
御清沈和御清宏都换上了盔甲,御清宏是练武之人,穿着盔甲也是威武挺拔。御清沈要清瘦一些,横刀立马,也颇有风采。
独御清安没有穿甲,只侍奉在御奉孝的身边,亲手喂他汤药。
“夫君,药好了。”面容清秀的女子捧着一碗药快步进来,这是御清安的王妃,聂桐华。父亲为汰州城一小吏,御清安一眼看见,便声称喜欢,娶了回来。夫妻二人常在御奉孝身边侍奉,比那两个要走动得勤快得多。
“父亲。”御清安用银勺舀药,吹凉了,递到御奉孝的嘴边。
御奉孝摇摇头,推开了药碗,哑声说:“不喝了,已经喝了两碗,老命而已,走就走吧。清安,你一定要找到你弟弟,他年纪还小,不懂得世道艰难,若流落在外……你小姨娘也是个性子软的,只怕受人欺负啊。”
“是,清宏一定会带她们母子回来。”御清安温和地说着,劝他服药。
“王上啊,你看我这汰州城……”御奉孝还是不肯吃药,扶着儿、媳二人的手起身,颤微微看着汰州的方向,泪水纵流,“我十六岁封为汰州王,自我进城第一日起,便发誓要将此处建成世间第一城,我要这里繁华昌盛,我要汰州为世外桃源,不陷进名利之争,我要在我的汰州里,在繁华里老去。自古战乱多离愁,我的汰州啊……”
他哽咽着,最终泣不成声。
谁说位高权重者,便不要家呢?汰州是他的家,不管他有多大的野心,汰州也是他的家,数十年苦心经营之物,数十载风雨共存之地。这片火,烧了他的根基,也烧了他的终老汰州梦……
御璃骁一直负手站在众人前面,仰头看着那片火海,沉默不语。
江山,天下,曾经对他那般重要,有了江山,他便不孤寂了,有了江山,他便有自己想要的了。不再是那个月下独酌的皇子,不再是那个单枪匹马沙场驰骋的战神,他会高高在上,令万众景仰,他会令江山在他的双掌之下,如画如诗,浩瀚永生。
他身边是一只简易的大帐,渔嫣正躺在里面,莫问离用自己的内功心法为她续命,十月、锦程,安鸿在一边看护。
他在等,等那只可以带来救命药的鹰。
“王上,喝点水吧。”夜明月拿着水囊过来,递到他的面前。
他摇摇头,沉声道:“你不要等了,随你父亲一起回去。”
“王上在此,明月哪里也不去,生死由命吧。”夜明月转过头来,看着火焰腾腾的地方,轻轻地说。
一阵嘈杂声传来,众人转头看,居然是赛弥背着晨瑶来了。
“你居然还敢来!”念安正从小帐中走出来,一见二人,顿时双眼血红,抄起了地上的一根树枝就要打过去。
“晨瑶说,不是她做的,她走了,就永远背着黑锅。”赛弥把晨瑶放下,伸臂挡住念安打来的树枝,阴冷地看她一眼。
“带她回神医谷,和离书我会让人送去。”御璃骁微微拧眉,也不多说,只盯着鹰将来的方向看着。
赛弥猛地抬头,惊愕地看着他,半晌,才愤怒地问:“她为你不顾生死追随,你要和她和离?”
“这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御璃骁正说着,只听帐中有了动静,他神色一动,飞快转身,钻进了帐中。
莫问离一身大汗,整个人如同从水中捞起一样。
“如何?”御璃骁紧张地过去,扶住了已经昏过去的渔嫣。
“能助她坚持几个时辰。”莫问离脸色发白,掏出锦帕,缓缓擦去额上的汗,抬眼看他,低声问:“若解药未到,你怎么办?”
御璃骁唇角抿紧,凝望了她半晌,低声道:“把我的血和泪给她,你带她走。”
“你会舍得?”莫问离讥笑。
御璃骁也不理他的挑衅,拿起一边的水囊,倒了些水在锦帕上,轻柔地给渔嫣擦去脸上的热汗,然后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里,凝望她红通通的脸,低声道:“莫问离,若真有那一刻,请你记着你的话,你说她是你的心头肉,就一定要护她周全。她这一世,也算命运多舛,我承诺给她的,已经无法做到,你既称是她哥哥,希望你也能像个男人,尽到哥哥的责任。”
莫问离薄唇微弯,却是往下,一双锐瞳死死地盯着他,“你想清楚,要剜心头肉,放心头血,你可能就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