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天祁挥挥手,让他退开。
院中静了,他在桌边坐下,从怀中掏出一方鹅黄色的锦帕,轻轻摩挲着,脑中浮现出渔嫣那日在大街上怒斥士子的一幕,喃喃地说:“小青鱼,今生今世,我们还有机会吗?若他没有回来,若我当日早些示意于你,你与我是否会有不同的光景?只怕我们再见时,已是仇人……我与他,势必一生一死。”
躲在外面偷听的赵荣欣,脸上的表情一寸寸冻住,恨得牙根紧咬,用力挥了挥,快步走开。
大街上,随处可见全副武装的士兵,百姓们已不敢随意出门,瘟疫扩散的速度令人恐惧。就拿大马他们住的那条巷子来说,十户已有八户,家里有人染病。
衙门里差人手,大马和小马穿上特为他二人赶制的衙役衣裳,专门负责自家这片地的秩序。也好,两座小塔往人群里一站,大眼睛一瞪,手中差棍一敲,没人敢再多言,纷纷主动散去。
小绿的病情比小东子的厉害,水泡已经烂开。
渔嫣煮了药,扶着她,用瓷勺子强行撬开她的齿,把药水往里灌,可灌多少,都从嘴角溢了出来。她眉头紧皱,扭头叫小马。
“这样不是办法,削根柱管来。”
小马赶紧去墙边砍了竹过来,利索地削好了,递到她的手中。
“王妃,换条帕子。”
念安端着药水煮过的帕子过来,给渔嫣脸上换了一条。蹲到她的身边,帮她给小绿喂药。
“这药又喂又洗的,为何不见好转?我听隔壁的邻居说,他们家的用了药,好转多了。”念安担忧地问。
“或者是病状有轻重吧。”
渔嫣抹了把汗,帕子上的药贴在脸上,痒痒的。
“可他们家的明明就重一些,虽说不能完全好了,可毕竟是控制住了,水泡也不烂了,可你看小绿,今儿用了药,反而更严重。”
念安指着小绿的脸,满脸愁容。多可爱的小丫头啊,怎么就病成这样!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慢慢来,会好的。”
渔嫣也不知道这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大家,大颗的汗从额上滴下来,刺得沾了药的皮肤更痛。
“不好了,官府有令,患病的人必须隔离,要把小绿她们带走。”
大马推门进来,径直跑向渔嫣。
渔嫣抿抿唇,这是应该的,若小绿不好转,她也不能冒险让这两个孩子把所有人都传染上。
“妞妞。”
绿儿的爹抱着绿儿不松手,七尺大汉哭得嚎啕不止。
“让我们带走吧,治好就回来。”
进来抬人的侍卫一根一根地扳开了绿儿爹的手指,可绿儿爹不舍得放开,死死抱着不松手,豆大的眼泪直往下砸。
“我抱她过去。”小马的眼眶都红了,大步过来,从绿儿爹手里接过了孩子。
绿儿爹抹着眼睛,把一个小木偶放到绿儿的怀中,哽咽不止,“妞妞莫怕哦,去治病,治好了还和问尘小姐学画画儿。”
一侍卫低头看着小绿,眉头紧皱,“怎么越来越厉害,今儿配下的药,服过的人都没再炸水泡。”
渔嫣猛地一抖,飞扑过去,把药罐从炉上取下,煮得滚烫的瓷罐立刻把她的掌心撩起泡。手抖了抖,也顾不上烫,拿布一包,拎着罐子就走。
“快,去城隍庙找白御医。”
“王妃等我。”念安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匆匆追上。
城隍庙里的人越来越多,旁边的民宅也已经成了为收治病患的地方。渔嫣匆匆闯进,径直到了白城安的面前。
“白御医你快看看,这罐药对不对。”
白城安接过罐子,把药渣倒进了小碗中,仔细翻看,又深深闻过,脸色凝重地看向渔嫣。
“王妃这是哪里来的药?”
“是从御医局的人手里得的。”渔嫣见他如此,心知被人暗算,这药有诈!
“这药里少了一味药,姜黄,虽然是一味药,但药的作用就不能完全发挥。我们现有的方子,只能抑制病情,还不能治好,少了这味药,这方子就等于作废。”
白城安说着,快步走到了刚抱进来的小绿面前,仔细看了看,轻轻摇头,长长叹气。小绿已经不再呼吸了,大眼睛还睁着,小手软软地垂下。
“晚了。”
渔嫣闭了闭眼睛,眼泪没能忍住,一涌而出。这孩子,还来不及享受谷外的生活,就这样离开了。她又弄丢了一个娃娃,怎么向婆婆交待?
“就没法子了吗?”她哽咽着抱起了小绿,轻轻地合上她的眼睛。
“没有了。”白城安同情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