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南苑甚至整个英亲王府瞬间万籁俱静。
秦浩怎么也没想到秦铮竟然公然在这么多人面前亲吻他的婢女,孟浪至此。
李如碧的脸色攸地刷白,一双眸子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泽。知道是一回事儿,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王紫茗、郑叶微、程玉屏、宋芩冉以及翠莲,都呆怔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做出何反应。
谢芳华的大脑嗡嗡作响,眼前零零点点的星光刺得她眼睛发疼,唇瓣传来的触感是如此的强烈,清洌的气息将她环绕,透过每一处气孔传入她身体的每一处,惹人心神晃荡且突然浑身无力,明明知道该推却,可是偏偏手脚僵硬浑身僵硬,如被一块大石压住。
幸好秦铮没有太过份,轻轻的一吻,唇瓣在撬开了谢芳华唇瓣之后在她口中转了一圈,便缓缓地微带不舍地放开了她。
谢芳华突然被放开钳制,身子控制不住,酸软地向地上倒去。
秦铮一怔,立即又伸手揽住了她,看着她懵懂的模样,忽然欢喜地笑了,面如春风,语调轻扬愉悦,“听音,你这副样子实在是太丢脸了,看来以后我们该多多练习。”
谢芳华醒过神来,猛地僵直了身体,脸腾地一红,羞愤地打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瞪着他,骂道,“你……”
秦铮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截住她未出口的话,笑吟吟地看着她,柔声道,“嘘,这里不是我们两个人的落梅居,你总该给爷留点儿面子,就算我一时控制不住在人前吻了你,也是情不自禁。你本来就是我的女人,别让人看了笑话。”
谢芳华看着他,一股怒气憋在心口,被他的手捂住,不上不下,她气得额头青筋跳了跳,用力地打开他的手,转身进了紫荆林,顺着秦铮来时的路跑回了落梅居。
秦铮撤回手,悠然地看着谢芳华离开,唇瓣残留着她口中的味道,三分药香,七分甜美,他心口跳跃了片刻,极力地克制住情绪,将手放在唇边,食指按在唇瓣,其余手指微微蜷着,轻轻地笑了起来。
阳光突破层层叠叠的云层,绽放出世间最倾城的华艳。
秦浩从来没见过秦铮如此笑过!
李如碧等五位小姐从来没见过秦铮如此笑过!
在英亲王妃身边侍候的翠莲也从看来未曾见过秦铮如此笑过!
或者说,秦铮自己根本从来就没如此笑过!
笑声轻轻地在紫荆花开处飘荡着,微风吹来,紫荆花飘起,他的笑声似乎穿透了花瓣,让繁花轻飞起舞。
“二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未免太孟浪放荡了!”秦浩回过神,咳嗽了一声,终于忍不住开口,“诸位小姐都是未出阁的女儿家,你这般岂不是污浊了人家的眼睛!”
李如碧、王紫茗等五人惊醒,齐齐回过神,背转过身子。
秦铮收了笑意,看了一眼秦浩,目光略过李如碧等人,笑了笑,漫不经心不甚在意地道,“谁家的府里没有藏着几套淫词艳曲?春宫美图?大哥是正人君子,可是你的依梦流了几个孩子了?喔,背地里床上翻滚不污浊,我当面这般宠爱我的女人就污浊了?好没道理!”
秦浩脸色一青。
李如碧等人从来没听过这等不着调且放荡不羁的话,都齐齐觉得困窘难堪。
“翠莲,送几位小姐回我娘那吧!紫荆花也看了,若是谁没看够,就嫁到我大哥的府邸来。想必我大哥是乐意之至的。”秦铮对翠莲丢下一句话,沿着谢芳华离开的方向离去。
秦浩脸色激起怒意,但是偏偏发作不得。
李如碧面色微微泛白,袖中的手紧紧地攥了攥。
王紫茗等四人心里一阵翻江捣鼓。虽然南秦京城的人都在说秦铮和秦浩兄弟不和,但她们身为女儿家,本来就与这二人极少碰面,自然从来不曾撞到这兄弟二人相处。今日可是给撞了个严实。秦铮当着她们的面孟浪放荡亲吻婢女,秦浩背地里搞掉了他通房的好几个孩子。这兄弟二人可真是让人连心底里有什么丁点儿的想法也给拔除了个精光。顿时觉得,英亲王府也没什么可观赏可游玩的了。
“几位小姐,请随奴婢回王妃那里吧!”翠莲也觉得今日她可是开了眼界了,这两位公子每次撞到一起都不免口角争执一番,但今日这般特殊的激烈的争执还是第一次。
王紫茗看向其她人,其她人也没了兴趣,恨不得快点儿离开这里,齐齐点头。
“劳烦带路!”李如碧稳了稳情绪,对翠莲开口。
翠莲对秦浩福了福身,做了个告退礼,带着李如碧五人按照原路返回英亲王妃的院落。
不多时,一行人消失了身影。
转眼间,这一片空地上只剩下了秦浩一人。
秦浩脸色甚是难看,和英亲王酷似的面容铁青一片,每次和秦铮交锋,他都处于劣势,明明是大哥的身份,却是被他压在头上。他咬牙切齿半响,阴狠地吐出一句话,“等着!有朝一日……”
“公子!”依梦从远处走来,轻柔地喊了一声。
秦浩的话语顿住,抬起头,眸光凌厉地向依梦看来,阴阴沉沉,寒寒冷冷。
依梦强烈地感受到了秦浩极差的心情,她身子一颤,猛地停住了脚步,怯怯地看着秦浩。
秦浩盯着依梦看了半响,女子身条纤细,轻沙包裹着玲珑的身子,飘渺似烟,怯怯的模样我见犹怜。他那样看着,脑海中却浮现出听音的模样,同样的身条纤细,不盈一握,但绫罗绸缎加身,朱钗翡翠佩戴,秀气的面容沉静雅致,姿态不卑不亢中却无处不流露着贵气的姿态。同样是婢女,他的婢女是真真正正依附于她的婢女,而秦铮的婢女却是在秦铮面前从不露怯。他阴沉的目光又控制不住地沉了沉。
依梦虽然距离得远,但是敏感地察觉他的眸光气息变化,不自觉地又退后了一步。
秦浩攸地收起了一切情绪,面无表情地招手,“过来!”
依梦定了定神,抬头看秦浩,恍惚中,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眼睛花了,看错了,他还是那个待人温和的大公子,但相处太久,她知道,她没看错。他不过是如每次一样,将情绪给藏了起来。但即便没看错,她也不能不听他的话。于是,只能慢慢踱步走过来,浅浅柔柔,娇娇软软,一如他最喜欢的最想看的样子。
“你出来做什么?”秦浩等依梦站在他面前,不带什么情绪地问。
依梦垂下头,轻声道,“我听管事儿的林妈说听音得王妃吩咐,带着几位小姐过来南苑赏紫荆花,公子您不在,总归是客人,既然来我们南苑了,我就不该当做不知道,出来看看。”
秦浩点点头。
依梦没见他说话,抬起头,看着他,试探地问,“公子,她们人呢?”
“走了!”秦浩道。
依梦点点头,靠近他一步,伸手抚平他微有些褶皱的衣襟,轻柔地道,“您是回院子还是……”
秦浩忽然拦腰抱起她。
依梦低呼了一声,看着秦浩,“公子,您……”
“回房!”秦浩低头对着依梦的唇瓣狠狠地压下,在她娇嫩的唇瓣上碾压了一番,才在她的娇喘中抱着他大踏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依梦窝在秦浩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秦浩没发现的地方,她的手指轻轻地颤着。
从英亲王妃吩咐听音带着几位小姐在府中游玩到几位小姐被翠莲送回幽兰苑,前后不足半个时辰。
英亲王妃依然和众夫人在聊天,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快就回来了,顿时笑了,“这几个孩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府中不好玩吗?”
李如碧等人不知如何开口,只是齐齐沉默地笑了笑,一个个脸色怪异。
英亲王妃和几位夫人对看一眼,都齐齐心里奇怪。她伸手招来翠莲,问道,“怎么回事儿?我不是让听音带着几位小姐玩吗?如今怎么她们自己回来了?她怎么不见了?”
翠莲犹豫了一下,靠近英亲王妃,低头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
英亲王妃先是一怔,接着露出惊讶之色,须臾,微微染上怒意,再之后露出笑意,在翠莲禀告完后,她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几位夫人都疑惑地看着英亲王妃,见她径自笑,又都看向自家的女儿。
李如碧等五人自然不好如翠莲一个婢女一般在这里当着英亲王妃的面嚼舌头根子,都齐齐摇了摇头,用眼神表示回府再说。
程夫人却是心直爽快,看着英亲王妃问,“我说王妃,什么事儿让你这么笑?也说出来让我们姐妹一块儿跟着乐呵乐呵呗!”
英亲王妃止不住地笑着道,“哎呦,还能是什么事儿?自然是我家那个混小子。”
“铮二公子又做出什么壮举了?看来是好事儿,若不然你能笑得这么欢快?”宋夫人也开玩笑地笑。
这南秦京城里,谁人不知道秦铮向来行事张扬,全凭喜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全无顾忌,世俗礼仪规矩在他的面前,就是摆设。当然他也遵循,那只是他心情好的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别提了。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在所有人的眼里,他做出什么都不新鲜,每次都只当乐子听。
英亲王妃闻言也不瞒着,笑着将翠莲刚才对她耳语的经过说了出来。当然她简单地略过了秦浩,特意说了秦铮当着大家的面亲了听音的事儿。
几位夫人听着齐齐怔住,心里齐齐想着,当着这些闺阁小姐的面亲婢女,这铮二公子也实在孟浪了些。若是她们的儿子,怎么也要训斥一番不懂规矩,可是偏偏英亲王妃笑得跟花一般。这也未免太娇宠儿子了。
当然,英亲王妃宠儿子是出了名的!若不是德慈太后和她当年宠着,也不会养成铮二公子如今的性子。
“你们可能觉得我宠儿子,可是你们不知道前些年眼见着他承认,偏偏对男女情事儿没兴趣,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或者是丫鬟婢女,他从来都不多看一眼,可是将我愁死了。如今他总算开了窍了,知道拐了喜欢的姑娘收房,也知道你侬我侬地*了。这应该男儿会干的事儿他如今都会干了,我这一颗心也总能放肚子里了。”英亲王妃毫不避讳地笑道。
几位夫人齐齐恍然,一时间也忍不住好笑起来。
若说这京中夫人们,哪个最操心?有儿有女,有庶出子嗣的夫人们都是差不多的,尤其是眼见着儿子成年,府中的小丫头们擦脂抹粉就盼着公子爷瞧上拖进房,真是各展身手,各用手段,暗中围着公子爷各个跟斗鸡一般,她们多数时间是对内院的小丫头们敲敲打打,看着防着,对儿子日日训导,耳提面命,生怕早早地糟蹋坏了儿子的身子。但是偏偏啊,众夫人们操的心英亲王妃就操不上。她日日愁眉苦脸只盼着她儿子将只要是女人就给拖进房一个。
英亲王府这点儿事儿以及英亲王妃这点儿心思,在南秦京城向来不是秘密。
如今她总算得偿所愿,到底是心安得心花怒放,别说训斥了,表扬还来不及呢!
李如碧看着英亲王妃喜上眉梢欢心得笑容满面的脸,心里说不出的不是滋味。这样的英亲王妃,再加上那日所见那样的谢芳华,再加上今日所见如此的听音,这英亲王府,秦铮身边,哪里还能再有别的女人插进来的位置?
可是多年喜欢,难道真的就放弃了?
若是能放弃,她也就好受了。可是偏偏心不受控制。
哪怕秦铮今日这般作态,当着多人的面,丝毫不顾忌,只温柔亲吻满心喜欢地对一个婢女宠爱。放荡至此,不羁至此,孟浪至此,轻狂至此,但正因为这样特别,举南秦上下,怕是举天下,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少年如他一般张狂轻扬,璀璨明亮,惹人醒目。一眼看过他,已经再也看不进别的少年。如何剖骨焚心,将已经进入她眼中心中的人挖除?
可是不挖除的话,又能怎样?
争夺?
别说父亲不允许,哥哥不允许,就今日坐在这里对秦铮和英亲王妃性情熟悉,也见过谢芳华和听音的娘亲也不会允许。依着右相府的清贵门风,不准许出现有女人自甘下贱抢夺之事。
可是若不争夺,还想得到他的话,就只能等待。
秦铮和谢芳华要三年后才大婚,三年间除非她不订立婚约,如今她已经及笄过了一年十六了。三年后,她就十九了,就是大姑娘了。不,已经是老姑娘了。那个时候,若是等不到他的话,他还有谁可以嫁?就算那时候再找,过了最好的年龄,她也难找到隽秀的好的男子了。
可是不等的话,她又怎么能甘心?
从小她就知道,右相府门第清贵,门风清傲,父亲中庸之道甚得皇上喜爱。英亲王府忠心耿耿,得皇上器重恩宠,若说南秦还有哪个府邸最稳固的话,只会是右相府和英亲王府。御史台时常弹劾百官知错,看着清贵,但是哪日下台换了门第也不稀奇,尽管忠君。而翰林院编纂文书天子近臣,接触的都是些文书诏书史记等敏感政事,也不是那么巩固。忠勇侯府自不必说,已经成为了皇上的眼中钉。永康侯府日渐没落,依附皇权,不够资格和各府争锋。而左相府则是风头太盛,飘飘摇摇,虽然看着强硬,但有朝一日倒塌谁都不稀奇。所以,依着她日常渐渐地耳濡目染所得出的结论,就是将来最可能联姻的府邸,就是右相府和英亲王府了。她是嫡女,秦铮是嫡子,若是联姻,没有皇权阻隔,两府也是门楣相当。是以,她便放任了对秦铮的喜欢。
左相府卢雪莹追着秦铮将喜欢闹得满天下皆知的时候,她暗中讥讽嘲笑。
永康侯府的燕岚跟着卢雪莹一口一个铮哥哥的时候,她看着好戏。
可是,千算万算,她没算准秦铮,竟然不顾及皇上,不顾忌皇权,不顾忌皇室,更不顾忌身为宗室子孙的身份,而偏偏选中了忠勇侯府的谢芳华。
更甚至,是他逼婚求娶的。
再有甚者,忠勇侯府自始至终没过问他身边婢女听音之事。或者可以这样说,以谢芳华孱弱的身子,三年大婚之期来说,她根本就不在意他身边的一个被他宠上了天的婢女。
可是偏偏,她嫉妒得要死!忍不住屡屡针对那个婢女,看着他亲那个婢女,她几乎忍不住地想代替那个婢女。连她自己都觉得疯魔了,可笑可耻。
“行了,我们也在府中坐了许久了,也该告辞了。王妃如今是有了准儿媳妇儿,又有个听音在二公子身边解了你一直以来的心病。可谓是风调雨顺,径自乐吧!”王夫人笑着站起身告辞。
郑夫人等人也跟着站起身,纷纷笑着应和。
英亲王妃一点儿也不掩饰她的开心,被几位夫人取笑也不着恼,笑呵呵地亲自送客。
几位夫人小姐款款地出了英亲王府的大门各自回府。
右相府的马车上,帘幕落下后,李夫人收起笑容,看着李如碧受伤的脸,沉下声音道,“碧儿,娘早就告诉过你,不要轻易动心,不要喜欢不该喜欢的人,你偏偏不听。如今怎样?尝到了苦果了吧?”
李如碧紧紧地咬着唇,眼中泪光莹莹,分外委屈。
“你是不是始终不明白你要家世有家世,要才华有才华,要聪明有聪明,要美貌有美貌,为何铮二公子偏偏看不上你?而选择了忠勇侯府的谢芳华?”李夫人指出症结。
李如碧抬起头看着李夫人,眼泪终于滚落,不甘心地低声道,“娘,您说对了,我就是不明白。我哪里不好了?秦铮他为何……连皇上都中意这门亲事儿,想着宫宴指婚,可是他偏偏……偏生在宫宴之前就径自一意孤行自作主张地定下了谢芳华,她一个病秧子,哪里是我……”
“住口!”李夫人猛地低喝,打断了李如碧的话。
李如碧没出口的狠话生生地卡在了嘴里,看着李夫人。
李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你错了!不是谢芳华比你多好,不是你多差,而是秦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