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和秦铮哥哥她们来了!”秦倾忽然道。
林太妃、谢氏六房老太太本来都各有心思,如今闻言齐齐一怔,回过神来。
右相夫人一喜,连忙问,“清儿呢?他也回来了吗?”
秦倾摇摇头,“没看到他。”
右相夫人的心顿时提了起来,紧张地道,“他不是去找铮二公子了吗?如今铮二公子好好地来了,她怎么没回来?”话落,她担心地往门口走,“不行,我得去看看。”
“你家的娃子是个聪明有本事的,我觉得你不必忧心。没回来不一定是出事儿了。一定是别有安排。”林太妃喊住右相夫人,“你还是别去,你一个妇道人家,外面是大火,别他回来找不到你。”
“就是!别去了,等王妃和铮二公子来到,问问就是了。”谢氏六房老太太连忙道。
“那好吧!”右相夫人点点头。
“哎,看你寻常是个冷静处事稳妥的,怎么摊到孩子身上就这么不冷静了?依我看啊,你宠儿子也不次于王妃宠铮哥儿。”林太妃笑道。
“据说李公子这些年不仅能文能武,还能经商,在外面打理了无数产业。”谢氏六房老太太道,“这可真是一个面面俱到的奇才。”
右相夫人镇定了些,笑着叹了口气,“也不瞒您二人说,这么多年,我背后做了不少事儿,年年都来这法佛寺祈福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在佛祖面前忏悔,我辛辛苦苦守大的孩子,可不能有个长短,否则啊,我就甭活了。”
林太妃和谢氏六房老太太对看一眼,她们都知道点儿右相府的事儿,南秦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有什么事情若不是刻意掩盖,还是盖不住的,就算有手腕盖住,但遇到更有手腕的人,也能翻出来。右相府的那点儿事儿,有心人都知道,哪怕是右相自己,恐怕心中也有几分思量。只不过是装作不知道而已。右相毕竟不是好糊弄的人。若是他好糊弄,也就不能做到右相的位置,至今得皇上器重了。
三人正说着话,英亲王妃、秦铮、李沐清三人走进了达摩堂。
“王妃、二公子,你们来了?清儿呢?”右相夫人立即走到英亲王妃面前询问。
英亲王妃见他焦急,一时间也不好说李沐清追着杀手不知跑去了哪里,偏头看向秦铮。
秦铮看了右相夫人一眼,到没有对李沐清时候的难看脸色和不耐烦,语气寻常地道,“他不会有事儿!你放心吧!”
右相夫人见他神色如常,看起来自己儿子真不会有事儿的样子,顿时放了一半的心,见他不想多说,也知道他的脾性,不好再追着问去了哪里。
英亲王妃暗暗松了一口气。
谢芳华瞥了秦铮一眼,想着恶人有一样好处,省得多费口舌。
“秦铮哥哥!”秦倾在房顶上喊了一声。
秦铮抬头看向房顶,见他坐在房顶下,目光向他看来,冷风中,他看起来有些萧索,但看来的目光有着惊艳。当然那惊艳的视线是对向他身边的人,他身边站着谢芳华。他向前走一步,正巧挡住了谢芳华的身子,面无表情地对房顶上的秦倾问,“你坐在那里干什么?”
秦倾的确是因为谢芳华的容貌吃惊了片刻,他没想到谢芳华长得这样美,若不是跟随英亲王妃和秦铮在一起,他几乎认不出来是她。听到秦铮的声音,他回转头,便看到了秦铮难看的脸,他顿时偏过头咳嗽了一声,呐呐道,“在房顶上查探北山的火情!”
秦铮冷哼一声,“除了做这个,你还能做什么?”
秦倾一噎,脸有些红,忽然他站起身,从房顶上下来,走到秦铮身边,对他不忿地道,“秦铮哥哥,你比我大几岁,所以,才能做很多事情。我若是比你大的话,我也能。也没必要守在这里放风了。”
秦铮瞧了他一眼,那一眼很是不以为然。
秦倾心中憋闷,他也想去北山院落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可就算他不年岁小,可是太妃年岁大了,他岂能丢下她说走就走?如今他待在房顶上吹了这么久的冷风,可是偏偏还不得谁说一句好。他顿时伸手扒拉开秦铮,看向他身后的谢芳华,“芳华姐姐,原来你一直戴着面纱是因为你容貌太美了是不是?”
谢芳华看着秦倾,这个少年与她一般高,她正好能看到他的眼睛。
皇室里的皇子们,算起来,到目前,她只见过这个八皇子秦倾。对其他皇子也只是传言和听说。据说当年她娘是一个极美极温柔的美人,虽然是一介平民女子,但最后坐到了皇贵妃的位置。八皇子的容貌虽然不及秦铮,但到底也是有根基的。尤其是他的眸子,极其漂亮。但也不是没有一丝杂质的漂亮,自小生长在皇宫里,总会浸染上某些东西的。
谢芳华盯着他眼睛看了片刻,笑了笑,“八皇子,我一直戴着面纱,不是我太美了,而是因病太深,太丑陋而已,所以,才需要遮掩着。”
秦倾“咦”了一声,打量她完美得一块白玉一般的脸,“那你如今这是……”
“我也不太懂,大约是灵台寺这佛门圣地当真能净化污浊。”谢芳华向北方红了半边的天空望了一眼,隔着寺院房脊,只能看到屋脊上方一片火红,她似叹息地道,“听说北山山林和院落着火,我因担心二公子,和王妃从这达摩院走出急急赶去,半路遇到了杀手,后来一阵火苗吹到我身上,正巧烧着了面纱,面纱烧去后,却没烧到我的脸,而是我脸上因这些年吃药和积累的毒素却不知为何散去了。也就成了你如今看到的样子。”
秦倾闻言顿时睁大眼睛,“竟然……这么简单?”
谢芳华从北方上空收回视线,淡淡一笑,“不是这么简单还有何难?我自己至今还是云里雾里呢!”话落,她偏头瞅了英亲王妃一眼,“八皇子不信问王妃,问兰姨,再问问北山如今泼水救火的僧人,当时虽然都急着救火,但是有僧人还是看到我面纱被火烧掉了,我本来不能见人的脸也能见人了。”
秦倾怎么也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奇事儿,她看向英亲王妃。
英亲王妃叹了口气,“可不是吗?我一直站在她身边,从未离开过。这等奇事儿也是平生仅见。”话落,她双手合十,“感谢佛祖保佑,没准华丫头这病就因这一场无妄的大火给烧好了呢!否则为何昨日她上山,今日就偏偏突然着了大火?”
“不是有贼人在暗中作怪吗?”秦倾疑惑。
“是有贼人趁机作怪,但你看看她这副样子,不再是弱不禁风了。这可不是单单贼人作怪这么简单的事儿。等这一场火消停后,贼人作怪是一定要查的,她的病也要立即让大夫看。另外也要查查这场大火的来源,若这场大火凭白而来,查不出什么的话,那就是天意了。”英亲王妃道,“是天意和佛祖要帮华丫头驱除病魔。”
秦倾挠挠脑袋,被这神奇的事儿弄得一时间有些懵,眼睛扫了一圈,见林太妃、谢氏六房老太太、右相夫人、谢惜等听到这件奇事儿都一个个面色惊奇,她们虽然信佛,但多年来,可没发生过这样神奇的事儿。他道,“芳华姐姐不还没有开始祈福吗?”
谢芳华见他一口一个芳华姐姐,论她忠勇侯府小姐尊比皇后公主的身份,到也当得这一声姐姐。并没有说话。
英亲王妃摇摇头,“这就需要得道高僧来解释了!如今普云大师在忙着救火,也是不能解释这件事情的。”
“据说两百多年前那一场大火,上天收走了回绝大师去西方佛祖那里讲经。如今,若是这一场大火真救好了芳华小姐病的话,那么,正如王妃所说,也真是上天的旨意和佛祖的旨意了。”右相夫人靠近过来,仔细地打量了谢芳华一眼,口中说道。
“这也有道理!两百多年前,那一场大火之后,天下奇才的回绝大师圆寂了。多少人为之扼腕。”林太妃感慨一声,看着谢芳华慈爱地道,“若是芳华小姐真是应了这浴火重生的话。那么,这可真是一件好事儿。”
“是好事儿,老侯爷也可以放下一块心病了。”谢氏六房老太太瞅了一眼身边的谢惜,再瞅谢芳华,更是感慨忠勇侯府底蕴深厚,旁支族亲不可比拟。
谢惜也正打量着谢芳华,小妹妹最近总在她耳边叨咕的芳华姐姐,第一次见面,她没有亲热地喊同样是堂妹的她,而她自小在祖母身边教养规矩,性子淡薄,也不能如谢伊一样亲热地去挽住她的手,她也做不出来。更甚至,如今这样站在一起,她最好的容貌,对上她只能算是秀美的容貌,顿时让她自己都觉得自惭形秽。同是谢氏血脉,连她自己都不能不承认,忠勇侯府的底蕴不是旁支族亲可以比的。这副尊荣和气度,她十个也比不来。
她悄悄转眸去看秦倾,秦倾从下了房脊之后,一直没看他。
早先他看到谢芳华时的惊艳,她清楚地烙印在了心底。
是不是男人都是一样?为容貌所困?她自认为,她的容貌也算是上乘,她在祖母身边教导,也不是没有才华的,她虽然走出门去的次数有限,没在京中贵裔圈博得才艺的名声,但也自认不输于任何人。可是,从昨日上山,她几接触秦倾,都被他不咸不淡地疏离。此时看着他对谢芳华一直看着,心中说不出的不是滋味。
“秦倾,你当我是死人吗?”秦铮忽然凉凉地扫了秦倾一眼。
秦倾顿时感觉浑身嗖嗖冒凉气,比在房顶上时还要冷许多,他立即后退了一步,转过头,对秦铮笑着讨饶道,“秦铮哥哥,我知道你在意芳华姐姐,我不过就是好奇而已,多看了两眼。你放心,我还是很珍惜我这条小命的,不敢得罪你。不会跟你抢人的。再说芳华姐姐还大我一岁呢!我将来可不要娶年龄大我的媳妇儿。”
谢惜闻言身子一颤,脸色细微地一变,她比秦倾大了三个月,他说不娶年龄大的媳妇儿?那么也就是说她了。
谢氏六房老太太一怔,看向秦倾,他虽然笑嘻嘻地对秦铮说着,但让他却觉得他其实对林太妃有意给他娶谢惜心里明镜一般,如今这是间接地表明态度了。
林太妃心思一动,看向秦倾,秦铮并没看他,他在等着秦铮说话,她定了定神,笑骂道,“你这小毛头!年岁大又怎么了?媳妇儿年岁大一些,会疼人。”
秦倾回头看向林太妃,翻了个白眼,孩子气地道,“太妃,媳妇儿大的话,显得我是小丈夫。我要做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自然要娶听话的小媳妇儿。”
“媳妇儿听话和年龄有什么关系?”林太妃嗔了她一眼,“你这是什么论调?”
“反正我不娶年岁大的媳妇儿。”秦倾靠过来,抱住林太妃胳膊,撒娇地道,“太妃,我还小,总也要二十及冠之后再说亲,而且要说像秦铮哥哥这般一眼就中意的。您看,芳华姐姐和王妃相处得多像母女?那是因为她也喜欢秦铮哥哥,所以担心他,关心他,尽而也会喜欢他的母亲,对王妃好。我将来也要娶个中意的,两情相悦的,我喜欢的,你也喜欢,喜欢我的,也因喜欢我而喜欢您的。将来,我们一起养您的老。这都合美。”
林太妃自小将秦倾养到大,这一番话,他是间接地表明了态度,不要谢惜。他的性子,随了秦家人的性子,执拗而固执。强行自然是不行的。看来这一桩亲事儿做不成了。她暗暗叹了口气,伸手敲了他额头一下,“好,听你的。你喜欢什么女子,就娶什么女子!我等着你们一起孝敬我。”
“这就对了嘛!”秦倾顿时笑逐颜开,少年的脸阳光明媚。
谢惜忽然撇开头,默不作声地看向北方的天空,北方红得似乎要滴血,正如她的心。祖母和林太妃从断了来往之后又重新拾起来来往,她们互通来往多久,她就对秦倾心仪多久。本来以为,两个人的书信中,已经是神交已久,可是原来是她自己空负了一腔痴心。喜欢秦倾,是她自小研读经书外的唯一执念,如今似乎那一根执念忽然断了,被这一场大火,和这个少年坚决不留余地拒绝的话语也燃烧成了灰烬。
她本就聪明,心中清楚这一番话明显是对她说的,在场的人谁都心中清楚,她忽然感觉到无地自容。
谢氏六房老太太忍不住看了谢惜一眼,老眼露出担忧,也有些后悔不该因为教养在身边,便对她的女儿心事儿放任,以至于如今被秦倾看起来间接实则直接的拒绝下不来台面。
俗话说,有人痛,就有人乐。痛的人是谢惜,而乐的人就是秦铮了。
秦铮可不管谢惜那些心思和伤痛伤心,他本来对秦倾盯着谢芳华看不满意,虽然他年岁小,也构不成威胁,虽然他身边的这个女人这副冷清的性子,不会将秦倾看在眼里。但他到底是男人,只要是男人,他都不喜欢让人盯着她看。甭管有没有心思。如今见秦倾这么识得抬举,会说话,心里明白,那么也就饶过他了,弯了弯嘴角,哼道,“算你识相!”
秦倾对林太妃告状,“太妃,您看看,秦铮哥哥真霸道!”
“他自小就是这副霸道的性子,天生性情里本来就不是个吃亏的,偏偏德慈太后和王妃宠着他。”林太妃笑了起来。
“祖母!咱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我看北方火烧得更大了,不如咱们下山回府吧!趁着天色还早。反正后山的院落烧了,这山上也没地方住了。”谢惜慢慢地转过身,对谢氏六房老太太轻声道。
谢氏六房老太太觉得如今她们祖孙的确不适合再待在这里了。女儿家,总是要留些薄面。她点点头,“好,我们的确是帮不上忙,这就下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