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下想来,很多事情都在揭露这一现实。
他看着她的时候总会失神,他的眼里总是满含柔情,他只对她一个人好,而且对她格外上心……他总是有意无意地,与她肢体接触。
比如他受伤的时候,屏退下人,独独让她留在房间上药。以前没有多想,现在想一想,真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怎么轻易就信了呢?
还有沪江边上,他脱了她的鞋子,挠她的脚心。朱雀楼上,他毫无预兆地把她压在氍毹上。以及生辰那晚,他为她剥蟹剥虾……
陶嫤苦恼地呜了一声,整个人都躲进被子里,从头裹了个严严实实。她觉得自己没脸见江衡了,因为她想起来,她居然还问过江衡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彼时没想那么多,把皇后娘娘的话牢牢记在心上,一心想给江衡找个媳妇。
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有,对方很白,有点小聪明,很玲珑可爱。而且,他准备等上两年。而且,她是长安人。
……她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下好了,挖了这个大的坑,结果自己跳了进去。江衡当时怎么看她的?一定觉得这姑娘缺心眼吧,他从那时候起就认定她了,偏偏她迟钝得很,他暗示得这么明显,她都听不出来。
他说两年后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打算她及笄之后,要把她娶进门么?
可是他比她大了十五岁啊!而且他还是她的魏王舅舅,他,他怎么好意思呢?
陶嫤心乱如麻,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何去何从,更不知以后该怎么面对江衡。现在他若是出现在她跟前,她一定撒腿就跑,这以后该怎么办?好在快回长安了,有很长时间都不用再见面,她可以慢慢想,慢慢消化。
关于江衡的很多事纷至沓来,最清楚的,便是他们的一次对话。
“你喜欢皮肤白的姑娘?”
“因为我晒得黑,不希望以后的闺女跟我一样。”
陶嫤在心里骂了他无处遍不要脸,谁要跟他生孩子,这么久远的事他都考虑到了,那时候她才十三!他怎么下得去手?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外头有个婆子进来,只见她蝉蛹似地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在心里叹了口气,“姑娘,魏王回来了,请您到前院去用膳。”
许久之后,被子里传出嗡嗡声响:“我不去。”
迟疑的,可怜巴巴的,还带着点无助。
婆子想了想,“您一点没吃东西了,总该吃点什么……否则身体吃不消。”
她犟脾气上来,谁都劝不住,“我就是不吃!”
那婆子没法,转身欲走。
她却忽然叫了一声,慢吞吞地探出个脑袋,表情很别扭,不情不愿地:“你帮我重新梳一下头发,我去就是了。”
前院还是要去的,若是做得太明显了,江衡那么聪明一定会发现的。
而且她现在抱着点侥幸,万一是自己想多了呢,万一是秦慕慕胡说呢?她去看一看,说不定便清楚了。
婆子重新给她梳了头发,外面天冷,给她多添了一件衣裳。走到屏风外头一看,几个丫鬟在还在听话地跪着,天寒地冻的,跪得久了两个膝盖早都麻木了。
陶嫤再大的气,到这会也早都消了,仔细想想,其实怪不着她们。叫她们怎么说得出口呢?万一弄错了,里外不是人。
陶嫤让她们起来,“都回屋吧,好好想想谁才是你们的主子。免得在魏王府一年,全都倒戈向魏王了。”
几人齐齐摇头,“我们只听姑娘的话!”
陶嫤故意瞪了她们一眼,“回去休息一晚上,明天把回长安的东西收拾好,我就不怪你们。”
说着跟婆子离开杜蘅苑,往前院走去。
江衡才从军府回来,听人说郡主一天没有用饭,便特意把她叫到跟前一起吃。
陶嫤来到正堂后,他已经坐定了。
以前再平常不过的会面,突然变得尴尬起来,她几乎同手同脚地走进堂屋,挑了个离江衡最远的地方坐下。
声如蚊吶:“魏王舅舅。”
江衡并未在意,命人布菜,“为何一天都不吃饭?”
她避开他的视线,既忐忑又不安,“我不饿。”
说完之后觉得自己奇怪,光明正大的是她,心怀不轨的是他,为何她要心虚?可是不行,她没出息,始终不敢直视他,一看他耳根就发红。
江衡以为她身体抱恙,毕竟最近天气寒冷,她又娇弱,稍微不慎便容易感染风寒。
担心她生病了,江衡放下碗筷来到她跟前,想伸手摸她的额头,“是不是发热了?”
然而还没碰到她的脑门,她便紧张地向后躲去,“魏王舅舅不要碰我!”
江衡的一只手停在半空,她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显得格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