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宓之摸着那张过期的身份证,不知道怎么责问程亦嘉,或者说,不知道该如何去把当年那件事串起来。
“没事的话,我要睡了。”程亦嘉小声地呢喃着。
“你大概啊什么时候回来?”
程亦嘉诚实地回答他:“真不确定。那个,你上回给我的股份,我……我会还给你。”
“我找你不是这个事情。”丁宓之紧锁眉心,“我找你是……是……”丁宓之处理再棘手的事情时,也没像此刻这样手足无措。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等你回来再说吧。”
挂了电话后,他再度低头审视那张身份证。
丁宓之这一刻特别想说一个字的脏话,但多年的教养以及习惯之下,他终究只是皱着眉头而已。
一个人在程亦嘉家的小阳台上里站了很久。
有些事情,本来以为,早就烂在了心底。却没想到,一个不经意的好奇,便从自以为的灰飞烟灭中死而复生,笑着驻足在你眼前,不容你躲避,也不容你装作视而不见。丁宓之真想不到,这世上的事能这么巧。
不对,也许根本不是巧合,简直像有人多年前就开始布下的局。只是,程亦嘉这智商和耐性,而且他和程亦嘉好像也没什么利益冲突。
那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一时间理不出头绪,心情也跟着烦躁。吹了好一会的冷风,脑子里依然纷乱如麻。他回到屋内,关紧门窗,并把东西放回原处。
他不是故意要进入程亦嘉家的,他只是恰好有钥匙而已。
昨天晚上,他驾车离开,开到小区门口后停了下来,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把她送上楼再走。他想,程亦嘉喝得醉醺醺的,看起来连路都走不稳,雪又这么大,万一不小心摔倒了怎么办?在车里迟疑片刻后,他并没有回头,而是继续驱车回家。他就不相信那么几步路,程亦嘉也能摔倒。
回到家,他看到放在车里的两瓶酒,面露嫌弃,情绪不佳。他把酒提出来,塞给佣人,吩咐道:“别让我再看到这个牌子的酒。”怕佣人误会,补充一句,“藏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直接扔了。
也许他想哪天给程亦嘉还回去也说不定。
次日吃早饭的时候,他看着正在缓慢恢复常态的丁语婧,遂忍不住问了宋安铭一句:“上回你说的话是真的假的?”
“哪句话?”宋安铭漫游哟地喝粥,余光瞄了一样丁宓之,就差把心里得出的结论说出来。
“算了。”丁宓之放下筷子,戴上墨镜,挡住了一夜无眠的姿容,从容地吩咐等候的司机开车送自己去公司。
丁语婧见丁宓之几乎没吃两口,问宋安铭:“他怎么了?”
宋安铭觉得丁宓之请的厨师真不错,每天的伙食好吃得他完全控制不住要多吃点。见丁语婧如此发问,他颇为认真地回答:“失恋了大概。”
“他不是我哥丁宓之吗?”丁语婧追问。
“对啊,不然他是谁。”
“我哥怎么可能失恋?”丁语婧好笑地咬着筷子,“喜欢他的人可以从我们学校拍到我们家门口。”
“是吗?”宋安铭引诱她多回忆以前的事情,“那缪胜男怎么逃得远远的,不要你哥了?”
“不是吧,我怎么记得是我哥不要她了。”丁语婧放下筷子,托腮沉思片刻,“我记得缪姐姐偷偷走的那天,我哥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她走了没多久我哥就从车上下来,回头他还让人把缪姐姐的房间打扫出来。”
丁语婧那时候不肯回老宅,怕被丁母絮叨,就暂时和缪胜男住一起。
“那程亦嘉呢?”
“她?”丁语婧冷哼道,“她天天就想勾搭有钱人!脚踏两条船,我哥才不会看上她!”她细数了好几条程亦嘉多么不好的事例。
宋安铭但笑不语,待丁语婧安静下来之后,他说:“吃完早饭休息十五分钟,然后我们去打球。”
&&&
可能是一晚上没睡好,也可能是孩子的事情扰乱了他的思绪,或者是程亦嘉的轻视令他很不愉快,丁宓之一上午都无法安心工作,因为年终会议较为重要,他不希望自己状态不好的情况下听那些人的报告和总结,便让秘书给挪到下午。
随后他在办公室休息了一个多小时才稍稍缓过劲。
整个年终高层会议持续到下午六点左右才结束,丁宓之回到办公室,便让秘书把等了两个多小时的律师请进来。律师告诉他关于他和路易斯的dna个人鉴定结果上午就已经出来,证实是父子,但是如果上法庭,还得要走司法鉴定程序。除此之外,律诗比较担心他和路易斯之间的感情。毕竟路易斯完全不知道有他这个父亲,而且路易斯和缪女士的感情特比好。缪女士这几年在抚养路易斯方面也没有任何问题。法官于情于理,都不能随便拆分他们母子。
丁宓之和律师就目前的情况进行了沟通,并商议应对的办法。
律师走后,丁宓之再度思考程亦嘉昨晚上的那些话,并且脑子里循环播放宋安铭的话。
不是说程亦嘉比他想象中还要爱自己的?
他怎么就摸不准程亦嘉的心思呢。
爱自己为什么不扑过来,还想着要离开?就因为他凭空冒出一个儿子?
丁宓之回忆昨晚上的聊天内容。
程亦嘉问他到底是在乎孩子,还是在乎孩子他娘。他真的被问糊涂了。他居然没办法给出回答。和缪胜男结婚生子,这是曾经的他对幸福生活的定义。
从大度这面来说,他挺希望自己能祝福缪胜男过得幸福快乐,以至于缪胜男的丈夫z先生遇到困难,他都愿意“帮”一把。只不过真见到处处和他显摆幸福的z先生时,他还是有些小小的不得意。
他知道z先生并非有意,是他多心而已。z先生和缪胜男是真的过得幸福而已,幸福的人说起家人,连眼睛里都闪着让人艳羡的光。
可惜,他没想到缪胜男居然这样对待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让他知晓。这种发自心底的疏离感让他不想再大度下去。正追究起来,如何去干不仁不义的事,还是缪正国教他的。
他以后都不会祝福缪胜男,他只要拿回那个孩子而已,至于孩子和母亲分离之痛……呵,他还想说父亲和孩子隔离多年之苦呢。但是没想到这件事让程亦嘉如此抵触。
这些年,他也试着去关注别的女人,然而每一个能让他动心,突然离开又突然回来的程亦嘉是唯一一个能让他产生冲动的人。他可不希望自己因为过去的感情而变得彻底清心寡欲。他为了缪胜男折磨自己这么久,也渴望能彻底放下。
他感觉程亦嘉会比自己豁达,和一个自我且不那么在乎的人在一起,他认为应该不累。
他一旦认真决定做一件事,就喜欢做到极致,所以决定和程亦嘉相处,就想和她交心,也许没办法像当年对缪胜男那样纯粹,至少也会让她过得比一般人幸福。
谁曾想,事情一开始就不顺。
敢情程亦嘉在他面前的豁达都是装的?
他想了很久,决定再和程亦嘉谈谈,车子开到楼下,他本想打个电话给程亦嘉的,可是心里的不愉快并没有完全散去,他决定直接上去找她,他就不相信程亦嘉每天这么晚都不在家。结果上楼去敲门,程亦嘉竟然还是不在家!
这都几点了?
他不想和昨天晚上一样在车里等,等的自己都睡着了,他不想再委屈自己,要睡也得睡床上,便掏出钥匙开了门。
对了,他还没来得及告诉程亦嘉,自己拿走了她的那套备用钥匙。
一进屋,他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生姜水的味道,然后看到她昨天穿的大衣湿漉漉地丢在鞋架处,鞋子似乎也是湿的。
他接着走进卧室,发现她梳妆台上的化妆品不见了。带走了化妆品,意味着她是打算长时间不回来。
她是……打算野在哪儿不回家?
丁宓之掏出手机,刚要给她打电话,发现摆在梳妆台上的红色结婚证和一个黑色的小盒子。这两样东西随意地丢在梳妆台上,觉得十分不搭。
丁宓之决定打开看看。
真是……
意外的很啊……
居然是他多年前遗失的身份证……
丁宓之想,他当年是怎么弄丢这个身份证的……只想了几秒钟,整个脸色就都变了。
他打电话给程亦嘉,却不知道怎么说起,只能在电话里说等她回来。
原来程亦嘉的豁达真的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