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听到炭笔,忽然拍起手来道:“可不是,还有这样的画法。只是我那炭笔不多,又太粗了,画起来一手黑的好不麻烦。”
雪雁笑道:“无妨,我教你个法子,我叫人去外头帮你另寻几根细的炭笔来,你拿粗布在外头缠上一圈,最前头露一点出来,磨到最细再来画。前头画完了,只管拆一圈粗布下来,就能再画。”
惜春忙道这法子好,又问雪雁其他东西要些什么。雪雁回想了下原著,又记不大清楚,怕自己说错了,便看向宝钗道:“你知道的清楚,你来说。”
宝钗忽的愣住了,万没想到这样出风头的机会,雪雁竟让给了她。她原是想听听雪雁说些什么,万一说漏了或是说错了,她也好补上,以显得自个有本事。可谁知道雪雁竟抢了先头,直接让她来说。这岂不是显得雪雁为人大方,不与她一般见识么?
这就叫常年打雁终被雁啄了眼,宝钗往日最喜欢这么拿人做垫脚石,好衬着自己高尚。如今被人反将一军,心中不免觉得恶心。但见众人看着她,她又不好不说。只得上来把要用的东西依次说了出来。
最后商议之下,还是给了惜春半年假。大伙散了之后,黛玉跟湘云仍去*馆玩了,雪雁自个往稻香村走着,路上正碰着平儿。雪雁笑着问她:“去哪里?”
平儿忙拉着她道:“正要找你,快随我去。”
雪雁忙跟着她走,一路又问:“何事这般惊慌?”
平儿压低嗓门道:“你可听见我们的新文了?”
雪雁摇头道:“我没听见新文,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平儿道:“老爷把二爷打了个动不得,难道你就没听见?”
雪雁一惊:“怎么会?早起我听到一句,还当是下人们笑话,正准备去找你奶奶问问呢。”
平儿咬牙骂道:“还不是那什么贾雨村,办路途中哪里来的饿不死的野种!认了不到十年,生了多少事出来。今年春天,老爷不知在哪个地方看见几把旧扇子,回家来,看家里所有收着的这些好扇子,都不中用了,立刻叫人各处搜求。谁知就有个不知死的冤家,混号儿都叫他做石头呆子,穷的连饭都没的吃,偏他家里就有二十把旧扇子,死也不肯拿出大门来。
“二爷好容易烦了多少情,见了这个人,说之再三,他把二爷请了他家里坐着,拿出这扇子来,略瞧了一瞧,据二爷说,原是不能再得的,全是湘妃,棕竹,麋鹿,玉竹的,皆是古人写画真迹。回来告诉了老爷,便叫他买来,要多少银子给他多少。偏那石呆子说‘我饿死冻死,一千银子一把,我也不卖。’老爷没法了,天天骂二爷无能。已经许了他五百银子,先兑银子,后拿扇子,他只是不卖,只说‘要扇子先要我的命。’
“你想想,这有什么法子?谁知那贾雨村没天理的听见了,便设了法子,讹他拖欠官银,拿了他到衙门里去,说‘所欠官银,变卖家产赔补。’把这扇子抄了来,做了官家,送了来。那石呆子如今不知是死是活。老爷问着二爷‘人家怎么弄了来了。’二爷只说了一句‘为这点子小事弄的人家倾家败产,也不算什么能为。’老爷听了就生气,说二爷拿话堵老爷。因此这是第一件大的。这几日,还有几件小的,我也记不清了,所以都凑在一处,就打起来了。也没拉倒用板子棍子,就站着,不知拿了什么,混打了一顿,脸上打破了两处。我这不是找你来过去看看,怕是日后留了疤,脸上看不下去了。”
雪雁一怔,忙问:“贾雨村?这不是玉儿以前的先生?因他品格有失,干爹不给他推荐,他怎么认着你们的?”
雪雁这么一说,把平儿都吓了一跳:“我早说他不是个好东西,偏生他跟二老爷认了宗,二老爷推举他做了应天府府尹。为着这个还没少得罪人呢,原来那个府尹,跟我们老爷是认得的,就因为二老爷把人挤了下去,如今也不跟我们老爷来往了。”
平儿将这其中一五一十讲了出来,原来那贾雨村在林家被辞之后,因郁郁不得志,在外游走,又再次碰见了周瑞家的女婿冷子兴。这冷子兴听说贾雨村被辞一事,自告奋勇替贾雨村寻了关系,让那周瑞家的进去撺掇了一番,贾雨村便和贾政搭上了线。
这贾政历来看中读书之人,贾雨村又是正经科举出身,也曾为过官的。加上朝廷再在复用之时,便把这贾雨村推举了上去,几年之内当上了应天府府尹。
雪雁闻言后摇头道:“这等不忠之人为官,真真是民之憾事。他之前就因为贪污被罢了官,如今爬到应天府府尹的位置,还不知要涂毒多少百姓。”
平儿说道:“这儿应该不与我们相干吧?”
雪雁冷笑一声道:“怎么不与你们相干?他这般做事之人,日后终要被告发。一怒之下,倾动全身。圣上必要拿那推举的人来问罪,二老爷既逃不掉,大老爷又岂能独善其身?不说别的,这贾雨村抢来扇子,日后只要被人告发官候勾结,草菅人命,这一条便够削去爵位,发配边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