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了这话,犹豫了片刻,终于说了实话:“我本也不想,可我打小便知,这女子不可拈酸吃醋,男子要开枝散叶,为家族留够香火。我担心日后若是不给他纳妾收房,会有人说我心胸狭窄,容不下人。”
雪雁冷哼一声骂道:“有那吃饱了撑的管别人房里事儿的人,定是自个家里都弄不清楚的东西。你不说别的,看看我干娘你母亲,看看你干娘姜夫人,看看张公子她婶娘项夫人,哪一个是家里妻妾成群的?别看着贾府里头妾室众多,通房好些个,就以为那大户人家各个都是这样的。姜夫人原先教你了些什么?难不成都是这大度的理论?若真是如此,我倒要去问问她,为何要这般害我妹妹!”
黛玉忙拉住雪雁的衣袖,咬了咬唇道:“我是怕……怕我同母亲一样留不下子嗣……干娘她并不曾教我这些。”
雪雁气得恨不得打醒她,可看她那忍气吞声的样子又舍不得下手,终是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你回去罢,再不走,我得气死。”
黛玉红了眼眶,忙道歉:“我思量过甚,姐姐别恼我了。我不过是想着……”
“住嘴!”雪雁真的恼了,自己矫正了她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了,又是潜移默化,又是替她找干娘,结果到头来,居然给偏成什么样了?
原先在书中,黛玉就是不在乎妾室的,要不然也不会开玩笑叫袭人“小嫂子”,雪雁就是怕黛玉嫁人后被那坏心眼的妾室拿捏,才故意牵线搭桥让姜夫人做了黛玉的干娘。
要知道那姜夫人家中也只有一女,可还拿捏的妾室不敢放肆,家中只有一妾,从不见她出来见客,极为规矩,妾室也没有留下子嗣。姜夫人照样也活的好好的。雪雁就是看中了这点,想尽了办法让姜夫人多教些黛玉一切闺阁之事。可谁知到,今儿黛玉还是能讲出这种话来,她怎么能不气?
“你但凡有你母亲一丝精明。我就是现下立刻死了,也能含笑九泉了。如今你说出这话来,是想气死我,气得你母亲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吗?你且不提我为你如何保驾护航,只想想姜夫人如何待你,教了你些什么?你这一年回了家来,就将她往日的教诲都抛之脑后了?”雪雁真的是气着了,此次也不顾什么,指着黛玉骂了起来。
黛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着道:“姐姐可曾听我解释过?我又怎么不记得干娘的教诲?可各人皆有天命。我又何如跟姜夫人比?”
雪雁一拍桌子,怒对丫鬟们吼道:“都给我出去,除了燕儿,一个都别留在廊上!”
屋子里头站着春纤燕儿和书澈,被雪雁这么一吼。吓得什么都忘了,赶紧打帘子出去,又把廊上的栀子和茉莉支走,只留了燕儿一个守着。
人都走尽了,雪雁这才冷笑一声,轻声道:“你倒是说说,你凭什么说各人皆有天命。你又有哪里比其他女子差了?”
黛玉慢慢坐了下来,一字一句凄凉的说道:“原是母亲在临终前单独与我说的话,如今我也不瞒姐姐。母亲说过,林家没有子嗣,是她的不是,若不是她拈酸吃醋。也不会闹得如今我没了兄弟。本来我们家有一妾室,唤作白姨娘的,是我母亲的陪嫁。开了脸后,便怀上了身子。母亲妒她得了几日宠,怕她日后爬到自个头上。便偷偷叫人在她吃食里头下了药。
“几日之后白姨娘流了一男婴下来,母亲后怕不已,怕那白姨娘日后憎恨自己,害了皓哥儿的命,便命人下药毒死了她。谁知恶有恶报,皓哥儿没多久也没了。母亲终日哭泣,觉得自个害死了两个哥儿,而后看了几次大夫,她才知道自个宫寒,养孩子是极难的。
“母亲临死前交代我说,我打她肚子里头出来,自小便体弱多病,想来也是体寒的。女子体寒便不好生养,我日后只怕也是多病多灾的。叫我不可善妒,定要大度些,为夫家留后。莫要像她这般,折腾的两个哥儿都没了,到头来受苦的是我,无依无靠,要被人欺负。”
黛玉说完这些,雪雁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若是这个原因,为何不早说?你大可放心,你体内寒气,早被我调养好了。还记得我每年盛夏暑天逼着你喝滚水,还拿热水泡脚不?你如今身子好的很,莫说生一个,生十个八个都不是问题。这正室有了孩子,别说纳妾,就是收通房都是让人笑话的。你见过几个正经的一品大官家里头,妻妾成群的?这后院乱了,官就做不长久。那些有德行的人家,都不会故意弄的夫妇不合,后院起火的。”
黛玉闻言还想说什么,雪雁抬手打断她,又道:“你若不信我的医术,大可请个太医来看看,你打小便是我在跟前跟后,从未请过大夫。你可记得我没来之前,自个是怎么吃药的?你那时吃着药,还成天大病小痛不断的。可自打我给你调理,你之后还有过病痛不曾?这宫寒虽不是病痛能看得出的,但太医们一定能把脉把出来。”
说着也不等黛玉说什么,雪雁便对窗外道:“燕儿,叫小红拿帖子去给贾府的老太太,说是妹妹要把个平安脉,问问那边常给老太太把脉的王太医得不得闲,若是得闲请他来一趟,林府自有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