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不过一夜,叶雪飞不想坐等蚂蚱的报复上门,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以绝后患。
至于会不会惹上旗门,她暂时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来到与秦寿几人约定相见的地方,一处废弃的工厂门口,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树下,三个美得各有千秋的少年或坐或站。
阳光下,树冠葱绿中带着一点入秋的微黄,后面的残垣断壁,透着一种时代的苍凉,美得如同一幅怀旧的画卷。
三个俊逸的少年,或是邪肆,或是冷峻,又或是玉树临风,让人目不暇接。
秦寿蹲在两人中间,手里无聊的玩着从地面上捡来的石子,随意的在手中抛甩着。石子跟着他的手中力度一上一下,在过程中仿佛镀上了一层晶莹之光,少年邪肆而张扬的嘴角也微微挑起,带着青春时期特有的狂狷。
冷峻如冰的刑皓则靠着树干而站,一只脚弯起,反踩在树干上,垂着头,好似睡着了般。只是,即便这样,他那种与生俱来的寒气,都在他身周隐隐形成一个圈,严禁靠近。刚毅而立体的轮廓,如刀削般的俊美,在阳光下也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平白添了几分气势。
另一边的柳玉书倒是好好的站着,他双手负在身后,面带儒雅文隽的笑容看向叶雪飞二人走来的方向,尽管烈日炎炎,他依然如同一块温润的玉石一样,散发着淡淡的光晕,让人感到十分的舒适。
欣赏完这幅美男图,叶雪飞才发现自己居然成为了最晚一个到达的人。
想到自己的事,反而来得最晚,她有些不好意思到用手指蹭了蹭鼻梁,向三人道歉:“哈哈哈……,不好意思,路上有些事耽搁了。”
关于田晓青家中的私事,她自然不会多嘴去说。
“没关系,反正我们也刚到不久。”秦寿笑咧咧的从地上站起来,迎向叶雪飞,还有一起跟来的田晓青。
刑皓和柳玉书也跟着一起过来,两人的面色中都没有露出任何的不耐。
“是我非拉着雪飞陪我去做了件事,才害得她晚到,要怪就怪我好啦。”田晓青忙开口解释,似乎不愿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其他人误会叶雪飞。
这般维护的样子,让叶雪飞无奈而笑。
曾几何时,这个少女为了自己和同伴的安慰,还将自己推向厉鬼。如今,却站在她身边,坚定不移的相信她,维护她。
“都说了没事,雪飞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不清楚么?”秦寿大笑着,调侃田晓青。还不忘朝着叶雪飞一挑眉梢,给她一个帅气迷人的笑容。
细碎的额前发丝在风中轻轻飘扬,明亮的眼睛带着肆意的微笑,给人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灿烂的笑容衬托得他俊美邪肆的五官,更加的鲜明立体起来,就连叶雪飞都忍不住在心中赞一声:好一个俊俏的美少年。
“雪飞,想好怎么做了么?蚂蚱他们的行踪我可都掌握了。”秦寿转向叶雪飞,带着笑容问道。
“他们在哪?”叶雪飞双手插在裤兜里,不甚在意的反问。
三个少年相视而笑,看向叶雪飞的眸光都带着别样的意味。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啊。”被三人看得莫名其妙的叶雪飞不禁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田晓青也是好奇的跟着几人看过去,却始终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昨天你那一脚踩得可不轻,蚂蚱从局子里出来之后,就跑去乡下找了一个当地有名的土郎中疗伤,还把小弟都带去了。”秦寿有些幸灾乐祸的说。
“他脑子有病吧?不去医院去找土郎中?”叶雪飞冷嗤。
倒不是她不相信土郎中的医术,只不过向蚂蚱那样的伤势,去医院找外科治疗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
为什么他舍近求远?怎么想,叶雪飞都觉得事有蹊跷。
“会不会有什么阴谋?”眸光一转,叶雪飞搓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道。
说不定蚂蚱猜到自己会再去找他的麻烦,所以故意跑到外面的地方,设好了局等着她自投罗网?
说到底,叶雪飞在这方面的经验还是差了些。
或者说,她并不了解此刻的容城地下势力,正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特殊时期。
其实,就算今天她不去找蚂蚱,蚂蚱也不会纠集一伙人跑去找她麻烦,不是他大人有大量,而是现在别说是他,任何人都不可以惹是生非。
叶雪飞正是因为不知道这些内情,所以才会对蚂蚱异常的举动感到怀疑。
秦寿见叶雪飞思索的模样,心中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忍笑解释:“他不是不想去医院,而是接到了上面的命令去外面避避风声。”
“怎么一回事?”叶雪飞眸前一亮,顿时来了精神。
她打了社团里的人,人家不来找她报复,居然还躲了出去?她可不认为自己如今的名头有多响,能够震慑四方八地的妖魔鬼怪。
就算是搬出秦寿的老爹秦昊的面子,恐怕作为耀社死对头的旗门也不会买账。
“因为红棍大赛开始之前,容城地下不允许一丝一毫的乱。”秦寿沉默了一下,嘴角的笑容缓缓收敛,抿唇说出了一句,让叶雪飞诧异的话。
红棍大赛开始前,容城地下不能乱?
这又是那个神秘的地下统治者制订的规矩?如果不遵守会怎么样?
叶雪飞心中的疑惑不断,就连田晓青也好奇的等待着秦寿的回答。
五人之中,对地下势力最为了解的便是秦寿,毕竟他从小就生活在那个环境里,不仅是父辈的影响,就是平时的耳读目染也让他要比普通人知道的东西多。
刑皓和柳玉书虽然立志于此,但毕竟才刚刚接触这个圈子,所以很多事都不如秦寿清楚。此刻,他们也在等着秦寿接下来的话。
因为之前他们在得知蚂蚱的行踪时,也和叶雪飞产生过同样的疑惑,当时秦寿并未给出明确的解释,只是说了一句,‘等雪飞到了在一起说。’
如今,也应该是揭晓答案的时候了。
秦寿眸光环视四人一圈,双手向两边比划。
四人了解的同时向后退了一步,让出了中间的空地留给秦寿使用。
他从地上捡起一根干枯的树枝,蹲下身子,在积尘着泥土的地面上‘刷刷刷’的画了起来。
树枝在带着尘土的地上挥舞着,每一笔下去,都带起一层细灰。
秦寿所画的并不复杂,只是画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将圆分成了几个部分,并分别进行的标注。
“你们来看。”他突然抬起头,向几人招呼。
叶雪飞几人围了上来,也学着他一起蹲下,看着树枝下的图形。
秦寿看向叶雪飞:“雪飞,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咱们容城地下势力的三大巨头么?”
似乎是有意考考叶雪飞,一上来,秦寿就把问题抛向了她。
叶雪飞轻挑了一下眉梢,她当然记得。
微微一笑,她接过秦寿手中的树枝,指向了圆形上标注着东北方的块:“容城东北角,属于旗门势力。”
树枝轻移,“西南角属于耀社。”
接着,她手中的树枝又跟着秦寿画出的内圆虚描了一圈:“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方都属于青蛟会。其余的地方,要么就是未开发的荒地,要么就是群龙无首的三不管地带。”
将容城地下的势力清晰的说明白后,叶雪飞将树枝抛给秦寿,后者伸手接住。
“耀社和旗门之间,似乎有着摩擦。但到底是因为什么,我就不知了。”叶雪飞玩味的看向秦寿这个耀社的大少。
事实上,在她心中最好奇的不是耀社和旗门之间的争斗,而是那个最强大的青蛟会。
秦寿讪笑着,拿起树枝点了点地面上的图形,轻咳了两声在正式的道:“我接下来说的话,都属于道上的辛密,可以这样说,在道上混不到一定地位的人,是根本不会知道其中这些内情的。我能知道,也全靠了我老爹给我的身份。所以,今天我在这里告诉你们,离开这里之后,这些话你们都必须烂在肚子里,不能向外透露半句,否则死了就算了,恐怕还会连累朋友家人。”
这番话说出来,秦寿的脸色已经一片凝重,在众人纷纷点头保证不外传的时候,他又刻意看向叶雪飞,认真的强调一遍:“我不是在开玩笑。”
这伙人之中,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叶雪飞。她那种桀骜难驯的性子,若是一旦挑起了她好胜的心思,恐怕根本不在乎将天捅出一个篓子出来。
被秦寿不放心的叶雪飞一愣,立即反应过来对方在担心什么,顿时心中叫屈:‘卧槽!老子看上去像那么不靠谱的人么?’
可是,她并未出言反驳秦寿,而是苦笑着点了点头。
好吧,她承认,在刚才听到秦寿这么严肃的说辞时,她确实升起一股想要试试看的冲动。只不过,这股苗子才刚刚升起,就被她一脚踩灭了。
得到叶雪飞的保证,秦寿才放心下来继续说:“耀社和旗门之间的恩怨,与眼下的事无关,暂且不说。我要说的是,其实不管是容城也好,还是其他城市也好,顶尖的社团势力,都不会超过三这个数。”
不超过三!
秦寿的话,让四人之中,除了田晓青之外的三人都眸光一闪,瞬间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也就是说,在整个华夏国,每个大城市中所能拥有的大势力名额也是被那神秘的幕后势力所挟制的,甚至,有一套秩序森严的铁律在约束着,暗中还藏着执法人。
等几人消化掉信息中的内容后,秦寿又接着道:“容城的三大巨头,就是青蛟会、耀社和旗门。其中,又以青蛟会为尊,不仅是因为实力,也是因为上面的指派。但,这种指派不是绝对的。”
说到这,秦寿的眸光中闪过一丝狠戾:“容城里各大帮派无数,但总的来说都是依附着三大巨头而生存。他们向三大巨头孝敬,而三大巨头则在必要的时候维护他们的权益,调解一些争斗中产生的纷争,同时也有着约束这些零散帮派的权力。平时里,这些底下的争斗,三大巨头都不会过多干涉,就连三大巨头之间也互有争斗,谁把谁踩下去了,谁就是真正的老大,谁证明了自己的实力,那么就会获取上面给予的正式的掌管资格,成为一座城市底下的真正龙头,就如同如今的青蛟会。”
“那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又说现在不允许乱呢?”田晓青听得有些糊涂。
她挺清楚了这个地下势力的世界,就是强者为尊,靠真刀真枪去拼杀出来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
可是,既然是这样,如今又禁止闹事,禁止争斗,又是为了什么?这不是互相矛盾么?
“别着急,听我继续说。”秦寿笑了笑,但脸色之前的凝重也在着一笑之下缓和了许多。
“哦。”田晓青点了点头,双眼好奇的盯着秦寿,继续听着这些对她来说十分陌生的知识。
“地下社团的争斗,任何时候都可以。但是在红棍大赛举办前的半年内,决不允许有争斗。这是上面传下来的规定,一旦有人违反,那么就会取消参加红棍大赛的资格。如果连参赛资格都没有了,又靠什么去争夺利益蛋糕?红棍大赛,说白了,对打手或者新人来说,就是一个让自己出头的地方,但是对于那些掌权者来说,就是新一轮的利益分割大会。有多少话语权,就看你的人在红棍大赛中的表现如何,实力越强,也就代表着这个帮会的能力越高,地位越稳固,相反,若是表现得平平无奇,那么恐怕大会一结束,就是这个帮派的危机来临。所以,蚂蚱所在的斧头会是一个小帮会,但却依附旗门。这个小帮会的掌权人,不会让蚂蚱因为私怨而打破规矩,连累旗门,导致自己的覆灭。对于他们来说,雪飞还有阿姨,都是随时可以捏死的普通人,而我,虽然我是耀社的大少,但是若是这次红棍大会耀社失利,那么耀社也会变成大厦将倾,他们有的是机会趁火打劫。所以,他才会让蚂蚱暂时离开,为的就是不让他留在容城惹事。事实上,昨天我们那一闹,无论是我们耀社还是青蛟会,都盯上了他,只要他一有动作,他们就会将这盆污水叩到旗门头上,想方设法逼着旗门退出红棍大赛。”
“没想到其中还有那么多门门道道。”柳玉书深深的吸了口气,有些惊诧的感叹。
说完,他又摇头苦笑:“我原先还是想得简单多了,如今真正接触了,才知道华夏的地下势力水深不知处,暗渊无处寻。”
文绉绉的两句话丢出来,让刑皓抖了抖肩,好像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田晓青更是‘噗嗤’一笑。
在她此刻的心中,刚才的那些话就好像天方夜谭一样,此刻的她还未意识到从现在开始,她一生的命运都和眼前的几人交织在一起了。
“秦寿,你说的上面到底是指什么?”叶雪飞皱了皱眉,问向秦寿。
她之前就知道地下势力的幕后之人不简单了,可是如今又听秦寿这般详细的一说,更是觉得复杂交错。
比起她上辈子捉妖打怪来说,上辈子的生活还真是单纯得可以。
秦寿沉吟了片刻,叹了口气道:“我目前所知的上面是一个叫‘商会’的组织。”
“商会?!”叶雪飞诧异的道。
从字面上来说,她真的很难将这两者联系起来。
难不成地下势力还有听命于商人的调遣么?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叶家在容城也属于数一数二的商家,那会不会和那个商会之间也有一些联系……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自己想要扳倒叶家为母亲和自己洗刷屈辱,恐怕就更不容易了。
叶雪飞心中思索着,秀眉轻轻蹙起。
突然,柳玉书抬眸问道:“什么叫目前所知的上面,是一个叫‘商会’的组织?”
柳玉书的问题,将叶雪飞的思绪拉了回来。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容城的几个巨头所接触到的上层也只是这个叫‘商会’的势力,但在它之上一定还有着更为庞大的力量在操纵一切。”
秦寿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所谓商会只是一个代名词,和商人无关。”
这句话,好似是特意说给叶雪飞听的,叶雪飞和叶家之间的恩怨,虽然从来没有明确的说出来,但是秦寿却也能猜到一二分。
毕竟,他是叶雪飞第一个认可的朋友。
秦寿的解释,并未让叶雪飞松了口气。
事实上,在她听到这些话后,她心中没有丝毫的胆怯,只有熊熊燃起的斗志。
清冽带着百屈不挠眸光的眸子,淡淡的扫向身边左右之人,叶雪飞缓缓勾起唇角,带着戏谑的语气道:“听完了这些,可有人害怕想要退出?如果有,大可以提出来,来去自由,我和秦寿都不会勉强。但,如果决定要留下来了,日后又想退出,那么结局就只有一个。”
说着,她鬼气森森的盯着几人,露出好似阴冷的笑容:“死并非最可怕的,你们应该知道落在我手中,魂飞魄散并非一句空谈。”
在叶雪飞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四周的空气都好像骤降了几分,天空中高悬的烈日也好似被冰霜蒙住,失去了以往的灼热。
这个,不是心理作用,而是叶雪飞在说话时,悄悄捏起了手诀,引动了天地灵气中的阴灵气,在阴灵气的作用下,才使得四周的温度骤降。
当然,她这么做不是为了无聊的吓人,而是试探。
前方要走的路,看来充满的荆棘,拦路石也似乎越来越多,如果在一开始都没有一条心的话,那么这个所谓的社团不成立也罢。
当个独行侠,叶雪飞也有信心同样能够走到世界的巅峰。
在她话音落下之后,留下的是一片沉默。
叶雪飞缓缓站起身,五指微张,朝着地面上的画面虚抹了一下,那原本有着线条的地面瞬间会恢复了原样。
几人在惊叹叶雪飞的‘神技’时,也缓缓的站起了身。
几个少男少女在工厂的废墟外相对而立,眼角的余光都相互打量着彼此的左右。
少顷,秦寿微微一笑,挂上吊儿郎当的笑容,走到了叶雪飞身后站住,嬉皮笑脸的看着其他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