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了,雪海有消息么?”
楚涛摇头而已:“三天前,有人看到木叶只身一人去了码头,在人群里一闪而过,再无消息。但谁也没看见雪海。”
“不会吧?那么多天了……那你还坐在这儿陪我喝酒?”不明白为什么,一说起雪海的下落,心中就结结实实地一紧,不自觉地揪心。
楚涛狠狠扫了他一眼,冷笑一声:“你不是一心求死了吗?”
“这……”谢君和知道自己挑了句最不该说的话。楚涛大半夜地来看他喝酒的理由还用说吗?谁让他这天杀的酒疯子闯了那么大的祸,到现在一声不吭?他感觉得到楚涛正极力压制怒气。被最信任的人卖了,还得容忍着那个人撒泼,谢君和知道,如果对面站的不是楚涛,他早已死无全尸了。“我不白喝别人的酒,说吧,怎么做?”
“不想干的,散伙。”谢君和以为楚涛又在开玩笑,但当瞥见楚涛严肃的神情,先前身上所有的无赖相立时立刻都收敛无踪了。大事,楚涛不会乱开玩笑——这回是动真格的。
他听懂了:楚涛只是忍着心底的火不发作罢了。月下,琼浆流过粗瓷大碗,闪着跳动的清辉。如琥珀。
“十年前的事,我不敢让你知道。”谢君和借着酒劲,吐出长长一声叹息,“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是秦家的杀手,秦爷救过我一条命。”他把“命”这个字说得特别重,似乎已恨透了这样的命运。“不过,后来我同他翻脸了,为了一个女人——我不明白木叶怎么会知道靠那个女人就足以引开我……”
“料也是如此。”楚涛并不意外。
这真是让谢君和意外了:“啥?”
“秦石的信,半真半假——你别以为我真傻,看不出半点端倪。”
“你就不怕我哪天反手一剑杀了你?”
“也许以前担心过吧。”楚涛依然笑着,“敢在大街上挑衅我的乞丐模样的剑客,怎么都不会是盏省油的灯。不过君和,十年的交情了……即便你是个北岸的杀手,即便你本来真打算取我性命,又如何呢?”
谢君和着实怔了怔。几乎忘记了楚涛的手心攥着整个南岸江湖,是因为平日里嚣张惯了,便从没想过楚涛其实早把一切看透彻了。
“汪叔这些天一直在我耳边唠叨,劝我别感情用事。我给了自己十天的期限作出决断,也给了那些恨你的人十天去消解他们的仇恨,对你来说,这十天也恰好用来冷静,醒醒酒。——我知道齐家人又在外说我优柔寡断。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要决断的不是你的生死——君和,我若真不信你,那天事情发生后,凝香阁外,我就会亲自手起刀落毙了你。”
谢君和深深埋着头,忽的举过酒坛,仰头狠狠往自己嘴里泼了一大口。清冽的酒顺着他杂乱的须髯滴下,流了一地,仿佛泪珠:“信一个不知底细的酒疯子十年,对你有啥好处?”
“没有任何好处。我不想知道酒疯子的故事。你不愿说,我也没兴趣逼你开口。不过,我只是不愿见你一直醉下去罢了——什么酒,竟让你一醉十年!”楚涛不多见地叹息了一声。
谢君和倒真不曾想过,这世上居然会有人为他感到可惜。把自己的过去整成乱麻似的,成天抱着个酒坛子不管不顾四周,想得罪谁就得罪谁,自以为这个世界人人都欠了他的。这样的人,也会被怜悯?!眉间闪过习惯性的痞笑:“喂,刚才你说散伙,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