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王当下略一沉吟,便道:“既如此,那皇兄不妨留她一条性命,说到底,她是竹明公主的亲生母亲。这世上原本没有不透风的墙,将来若是竹明公主长大了,万一因缘巧合知道了她的生母乃是为皇兄所赐死,难免心生怨恨。”
仁德帝倒是不曾在意这凝昭容,便随口道:“此女已经被顾氏除名,如今又被如此构陷,若是放她一条生路,倒也未尝不可。”
当下,他招来了大太监,吩咐道:“将此女贬为庶民,赶出宫门。”
仁德帝停顿一下,又道:“敬伯爵府教女无方,教出此等心性歹毒之女,罚金万两,削去敬伯爵公的封号。”
大太监一听这个,顿时也是惊到了。要知道这是皇后的娘家啊,这将来若是皇后生个皇子,那就是稳稳要坐住东宫之主的宝座的。未来储君的外家,却被如此贬谪,这皇上的用意,不能不让人胆战心惊啊。
不过大太监一向处事还是个稳当的,虽说心里惊讶,面上却是并不露声色,当下听命,取来圣旨,帮着仁德帝研磨。
一时这个消息传出去后,满朝文武都是哗然。虽然仁德帝的这圣旨下了后,也没明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大家心知肚明。
要说起来,这个处罚还算是轻的呢,到底是顾念着孝贤皇后吧?
至于原来的敬伯爵府,如今该成为顾府了,这顾府的大老爷接到这个圣旨后,跪在那里谢恩,待谢恩之后,便痛哭流涕,趴在那里哭得不能自省。
“我顾汉庭愧对列祖列宗啊,竟把个国公爷留下的基因败落到如此地步!”
老祖宗跪在那里,两眼呆滞,一句话都不曾说。
大夫人和二夫人也跪在那里,二夫人病怏怏的,此时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晕了过去。大夫人呢,捂着心口在那里痛哭不已。
大少奶奶今日个刚和大少爷和离,如今正招呼着娘家人往外搬她昔日的嫁妆呢。
此时恰好大少奶奶娘家彭府的人来取嫁妆,大箱子小妆珑的往外搬。偏生此时,大少爷忽而想起一件事:“这一万两银子,咱府里有吗?”
老祖宗听到这个,那呆滞如死鱼一般的眼珠子总算动了动,忙吩咐身旁的朱莲道:“你快找人盯着去,这不要脸的贱妇,看我府里落魄了,就这么闹着要和离,如今你们赶紧去盯着,莫要让她拿了咱们家的东西走!”
朱莲一听,忙起身要去,谁知道朱莲一旁的孟嬷嬷却是淡淡地道:“我随着你一起过去看看吧。”
老祖宗点头:“你快去,你去盯着,这样才放心。”
一时孟嬷嬷带着朱莲前去大少爷院子里,孟嬷嬷走在前面,朱莲跟随在侧面,这朱莲此时低头想着心事呢,无非是如今府里眼看着败落了,还不知道自己这些当奴婢的以后会落个什么下场呢。谁知道正想着时,无意间抬头,却见那孟嬷嬷竟然露出笑来,笑得竟然是十分的舒畅和痛快。
朱莲见此一惊,忙问道:“孟嬷嬷,您这是怎么了?”
孟嬷嬷看了眼朱莲,收起笑,伸出手来摸了摸鬓角的一朵珠花:“没什么,只是高兴而已。”
高兴?
这下子朱莲都要吓傻了,想着这孟嬷嬷莫不是有什么毛病,不过她当下也不好说什么。大难来时各自飞,如今这昔日敬国公府眼看着要塌了,她还是想想自己的出路吧。
这二人到了大房院子里,一进去便见里面正吵着呢,大少爷揪扯着大少奶奶不让她走,梗得脖子又红又粗地怒吼:“贱人,你哪里来得这么多嫁妆,还不是这些年暗地里克扣得公中的钱!”
大少奶奶此时哪里怕他,冷哼一声道:“你说我克扣公里的钱,可有证据?你心里又不是不明白,从咱府里还是敬国公府的时候,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如今更是破败得不成样子,你说我楷了府里的油水,那也得有油水让我揩啊!这府里每天吃个菜都摸不到几滴油,哪里有油水让我揩!你让开!”
说着这话,大少奶奶指挥娘家人开始继续搬东西。
大少爷见此情景,一时没办法,跑过去拉着孟嬷嬷道:“嬷嬷你看这个,这个贱人她哪里有这么多嫁妆!这如何是好?”
孟嬷嬷听到这话,却是云淡风轻地道:“不管怎么说,大少奶奶也嫁了你这么些年,去年又小产,身子也亏得不轻。说她揩了公中的油水,总是要有证据的,如今既没有证据,又是和离了的妇人,你拉着人家不放也不成体统啊!”
大少奶奶——或许现在应该称呼彭家小姐,这彭家小姐见这孟嬷嬷过来,知道她是老祖宗身边第一得意的心腹,原本以为总是要和她大干一架的,谁知道孟嬷嬷竟然这么说,倒是让她吃了一惊。
她诧异地看了眼忽然间变得莫测高深的孟嬷嬷,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带着一众娘家人,揣着银票子,搬着妆匣箱子等就往外走。
一时这大少奶奶离开了,大少爷一个人站在这院子里,却见院子里七零八落的,便是院子角落的芭蕉树都枯萎凋谢在那里,院子里到处都是枯黄的落叶,也没人打扫,就这么乱七八糟的。
他回首看了眼正屋,却见里面已经是人去屋空,望着这一切,脑中陡然浮现出昔日大少奶奶刚进门时,两个人每天热乎的样子,心中便是说不出的憋闷和痛苦,他仰望苍天,可是天上灰蒙蒙的,看不到一丝光亮。